刀尖近在咫尺了!

孩童在抖,钱银钗在抖,她身后的男子也在抖。

钱银钗耳后的喘气声很是粗重:“快,爹爹没力气了,快把她杀了,动手!这些朝廷的人,只会害我们!”

这男子对朝廷的怨恨之气如此之重!

钱银钗使力挣扎:“放开!你给我放开!”

“……你这疯子!老娘才不是朝廷的人!”

“你杀错人了!”

“你松开了!”

那男子方才被言无欢一石击中脑门,眼下着实没有力气了,已不足以勒死钱银钗,可单说桎梏着她无所脱身,还是绰绰有余。

他太过怨恨朝廷!

若不是朝廷,他怎会喝自己亲爹的骨血?!

他对朝廷的怨恨重到不论青红皂白,只要是被他认定与朝廷有关之人,就一定要杀了。

“动手啊!别怕!杀了她!反正这样下去早晚都是死!那挨千刀的户部官员之后坑害我们,!杀一个咱们死的也不亏!”

那男子暴喝不断,孩童在此之间眼神逐步坚定,他握刀的手已不再颤抖了。

钱银钗发疯般的挣扎,却挣不脱,就看着那孩童手握刀子一步步靠近。

对……言无欢,言无欢!

只是她回头望去,却不见言无欢身影。

他竟是扔下她走了!

这个畜生,人渣!救人哪有救一半的!

“言无欢!”

生死一线顾不得其他,钱银钗张口大喊:“言无欢!”

“言无欢!!!”

四周的空气无所响动,孩童手中的刀子已高高举起。

“救命啊!”

刀刺下瞬间,不知何处来的一道力度,竟是使刀子斜飞了出去,稳稳地扎入地面,干裂的缝隙,又多处一条。

背后的男子脱力,孩童亦是望着飞出去的刀子骇然长大嘴巴,无声落泪。

带一丝玩味之声伴月色身影走出:“本王还以为你甚都不怕。”

钱银钗心有余悸,不住甩袖,想要缓解几分,偏不理言无欢。

“若不是你,我怎会如此生死攸关?”

分明就是因为他,此时竟还袖手看她笑话,前生今世,钱银钗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无耻之人。

正此时,方才的男子与孩童终是清醒了过来,因着方才言无欢自称“本王”二字,齐齐的跪在地上:“殿下!草民不知是殿下来了!殿下是否是听闻户部命官欺压膺州,特来解救百姓!殿下!”

钱银钗望着眼前一幕愕然。

方才这男子还口口声声说要杀朝廷之人,怎一知晓言无欢身份,竟是跪拜起来?

莫非……只是单着欺压百姓的官员,而希望王爷替他们伸张正义?

言无欢道:“正是,膺州干旱乃是大事,户部不利,本王特来视察。”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男子与孩童不住磕头,钱银钗面色一讪。方才骂言无欢,骂早了……眼下这打脸了。

日光暴晒,晒得人皮肤生疼通红,言无欢却依旧是在钱银钗脸上看出了绯色。

他的唇,不动声色的微勾。

“免礼,随本王来。”

这一行四人,到了马车之内。马车之中竟早已备好了水与事物。

二人如虎吞咽,如牛饮水,半晌才歇下来,大口的喘气。

男子轻轻开口道:“草民姓李,名春辉,方才有眼不识泰山冲撞殿下与王妃,罪该万死!”

李春辉双手抱拳,向前一推,竟又是直直跪下。

……王妃?

钱银钗重重的咽了口唾沫。

言无欢不语,只是挑眉。

李春辉道:“这孩子是我家中小儿,他娘早些日子已经去了,他爷今日也已经去了,哎…不知道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他叹气,眼眶早已如同膺州干涸的大抵一般,再流不出泪来,只是发红的厉害。

言无欢道:“膺州如此,户部来人如何处置的?”

钱银钗闻言,不解的瞧了一眼言无欢。

皆是监察,为何不亲自去问命官?

莫非仍有玄机?

“殿下也知道,膺州一向是皇室茶乡,日头终日出的好,一年到头都不下雨,但偏偏地下又有暗流,土壤湿润,是养茶的天赐之地。可谁知……起初不知为何干涸,可日子久了有人剖开土层,竟发现地下的暗流早已干了!”

李春辉道:“说来真是奇怪!这么些年都好好的暗流,怎么今年越流就越稀少,不过半里路就流干了。”

哦?

原来膺州是这等情况?

钱银钗诧异无比,怎么水还有流着流着不留了一说?

那么那些水又要哪里去了?

但看言无欢,倒是一点都不诧异,他气定神闲,就好似早已知晓了一切一般。

半晌,他才开口道:“为何咒骂朝廷命官?”

李春辉闻声色变,却是没有像方才那样再磕头,反倒是将腰杆又挺直了几分,大有理直气壮之色。

他咬牙切齿道,“膺州天灾,原本靠家中多年存余也可度日!可自打来了个丁大人,不仅没有帮我们解决灾情,反倒是一个劲儿的压榨我们!”

“如何压榨?”

“全城都干旱缺水,可丁大人府中不缺水,平日里更是歌舞升平!知府更是无心管辖,早跟着丁大人一起享受了!”

李春辉怒喝道,忍不住咳嗽起来,一旁懵懂的孩儿虽听不懂他爹在说什么,却是跟着哭了起来:“爹!爹!…呜呜!”

他听闻自己孩儿哭声怒气渐渐平复下去,满是心疼的摸了摸孩儿的头。

“丁大人拿水来卖,却是天价,水也是越给越少…我们倾家荡产,不惜去当苦力,可今日他们竟是只给爹一碗水,这一碗水哪里够?爹去府前跪着想再求些水,却被那府前侍卫一脚踹死了!我们又实在渴的没办法,便抱回尸体,喝了爹的血啊…!”

这越听,越是叫钱银钗心惊肉跳:“岂有此理!”

她早就觉得膺州如此不止是天灾那般简单!

言无欢依旧淡然,双眸半合,似在休憩养神。

钱银钗讽刺:“你不是来监察的?”

言无欢未动,将董儿在董府书房外偷听来的董琮之言脑中回溯:“丁硕风这东西,还算是听话,这次送来的银子,可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