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已是深秋,快要入冬了。

商都已然开始有些冷意,在边陲之地的山中,气温更是骤降。

这几日,钱银钗不知添了几件内衬。

此行入山中走的甚是匆忙,厚衣物是未带,所谓十层单不抵一层棉,数层单衣叠加,倒也没起到多大御寒作用。

常人倒好,沈良的身子却是有些吃紧了。

虽说他硬撑着只道没事,可到底细碎的咳嗽声与日渐苍白的脸色,却是骗不了人。

到底是受了重伤险些归西之人。

段乔自然是见不得沈良如此,半哄半扭着带着沈良走了。

好在温棚早已收尾,钱银钗一人足以应付,留下不过是想瞧瞧花草如何罢了。

大抵是又过了三五日,棚中花草竟是零零星星的生出花苞来,这也说明她的温棚成功了!

钱银钗算了算日子,只觉眼下还算是空闲,便想着不回商都,前去膺州,好瞧一瞧孟婆婆了。

说动身就动身,钱银钗将剩下工作与看田的弟兄说好,便上了马车。

车夫道:“小姐,膺州可比商都近多了,你在上坐着,闭目休息一会儿咱们就能到咯!”

钱银钗点了点头,好久没有这般疲累过了,倒真的是随马车一摇三晃进了梦乡。

只是这棋下到正兴头上,她只觉一阵胸闷气短,干爽的皮肤愈发湿黏,额头上竟是都渗出汗珠来。

……热。

长这么大,钱银钗还真是第一次被生生热醒。

这什么地方,竟是这般热?

睁眼坐直了身子,刚想开口让车夫加快速度赶快过了这一地段,便觉得马车停了。

“小姐,膺州到了。”

哈?

膺州,茶乡。

谁人不知皇室贡茶也出在此处?

原本想着该是一个风水宝地,有山有水气候适宜日照充沛,可谁会想到气温如此高?

都不像是快要冬日了一样。

钱银钗整了整衣物,从马车上下来,又是一惊。

膺州,可谓是大地流火。

此地海拔极高,被日头直直的照着,晒的人皮肤发疼。

有烈阳如此,气温自然不低,地面早已干裂了,踩上去有些烫脚。

“这是什么情况……”

车夫似是听说过一些传闻,便道:“膺州没有明水,倒是地下有暗流,以往时候日照强,土壤水分又大,养出的茶可好了!谁知今年忽而大旱,地底暗流干涸,就成了现在这模样。”

钱银钗愕然,竟是有此事?

“膺州不是皇室茶乡吗?无人管吗?”

“有人管是有人管,只是天老爷的事儿,谁管的住呀!”

真的只是自然原因吗?钱银钗蹙眉,以往向来无事,今年忽而如此,只怕有些悬。

……对了!眼下膺州如此,那孟婆婆……!

想到这里,钱银钗朝忙道:“你在附近找地方歇马吧,不必跟着了。”说罢,便向前走去。

气候恶劣,地皮烫脚,如此之下膺州空荡荡的,十里之内见不到一人。

钱银钗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漫无目的向前而去,心中开始后悔方才未叫车夫驾马前行。

正如此想着,前方拐角,便瞧见一人。

她慌忙上前而去,提步之间却又猛然向后缩了回来。

是人吗?还是……?

眼前所见,乃是一个已死去的白发老人被一个壮年男子和一个孩子围住。而他们竟是用刀划开老人的血管,咕咚咕咚的饮着那老人还未干的血!

钱银钗只觉头皮发麻,想要上前阻拦,却是怎样也迈不开步子。她的腿,再抖。

她到底来了一个什么地方?丧尸之城?

不多时,那老人的身子便再也吸不出一滴血来。

壮年男子紧接着“咚”的跪在了老人的尸体旁:“爹,爹…爹!孩儿不孝!冲撞了爹的尸骨!只是,只是,孩儿不饮您的血的话便也要渴死了!”

吸自己亲爹的血!钱银钗终是忍不住,将身子背向一旁干呕起来!

男子闻声起身,拉起孩子的手,带着敌意的朝钱银钗走来:“你是谁!想干甚!”

“我……我……”钱银钗懵了,这一幕本已足够刺激,再听了那男子的话,不由脚踝发软,一味的向后虚退。

“说!”

钱银钗低声道:“游玩之人……”

这谎撒的太过没水平。

那孩童道:“爹,她定是骗人的!膺州如此,生存已难,如何作得了游玩之地?定然又是朝廷之人,前来剥削我们,看我们笑话!”

这话信息量不小,钱银钗听的云里雾里。

那男子唇角还淌着血迹,他笑容狰狞:“我看我儿子说的对!指不定又是哪个大人的爱宠,过来压榨我们膺州,害我们难以度日!”

钱银钗一边摇头一边后退,想趁他们不注意溜走:“不,我不是……我真的只是……”

可那男子根本不给她机会,她的话未能说完,便被狠狠的扼在脖颈!

下了狠劲的桎梏,钱银钗只觉得一瞬息之间气息全无!

救……救……救命!

如此关头,生死一瞬!

一块土石带着力道正中那男子的脑门。

他甚至来不及尖叫,身子就随着土石的力道让后斜飞而去躺倒在地!

“……爹!”

重获生机的钱银钗疯狂的呼吸,直至缓过了劲儿来,才知抬头去看来人。

月色长袍,清冷双眸,薄唇模棱分明。

……言无欢!

她的目光一沉。

方才那欲要了她命的男子,口口声声说朝廷压榨剥削膺州,她还以为是哪个王八蛋,谁曾想竟是他!

见狗必杀,风流多情,翻脸无情,这些代名词还不够糟糕吗?如今还要再加上一个欺压百姓!

言无欢居高临下俯瞰钱银钗,薄情的双眸之中一闪而过的凝结,随之,他竟是向下伸出来手。

“起来。”

钱银钗将脸侧向一旁,起身便走,硬生生的绕开了那手。要作甚?就是因着他欺压膺州,方才她险些被连累至死!

细白汗滴淌的很快,身上衣物早已湿透了,钱银钗只想快些找到孟婆婆,好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不料才走了两步,便有人伸手从后方环住她的脖颈!

“言……”

她张口便想骂,可一出口便停了。

……这粗糙的衣物勒的她好不舒适。

不,这不是言无欢……

来不及细想,就见方才的孩童手中颤抖着握住方才切割老人的刀子,刀尖正指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