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有人。
钱银钗定定的站着,不知为何,她的心半分都不曾慌乱。
早在房中与小翠交谈之时,她便觉窗外有人,而此时时刻,当那人真的要从暗中走出时,她反倒觉得轻松。
脚步声愈发近,钱银钗看到了宽大的衣摆,在那上面,夜露很重,重到将夜色都融了进去。
惊鸿的面庞,浑然天成的笑意。
他修长的指尖,还隐约可见把玩着几根银针。
言无欢。
钱银钗愣了愣,还是垂目道了句:“三殿下。”
言无欢在她面前站定,开口道:“闲来无趣,倒是可以来宁府看几场戏。”
他唇角勾的甚为随意:“只是今晚,本王并未尽兴。”
这一切生死攸关,在言无欢眼中便只是看戏吗?若非方才宋祁渊及时赶到,只怕她已是宁浩手下亡魂。
“三殿下,纵使您高高在上,也不可随意出手伤人吧?”
钱银钗道:“我的侍卫与婢女,你为何出手?”
若不是他出手,只怕她已听宁浩说出联手之人,下一次想要他再开口,只怕难上加难。
言无欢就好似知晓她在想什么一般,近了几分后,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纵使你知晓了是谁,又能如何?”
钱银钗脑中“嗡”的一声。
宁子伊?宁子曼?就算是她知晓了,又会如何?
隐忍?还是斗?
言无欢道:“有些小聪明,却又妇人之仁,愚蠢。”
妇人之仁?
钱银钗抬头望向言无欢,只听他说道:“将她二人一同拖下水,岂非谁都跑不了?”
凉夜,微风,冷月。
风吹透了钱银钗破碎的衣裙。
若是……将二人一同推下水,换她坐享渔翁之利……
“你为何帮我?”
言无欢转过身,迎着夜风,任由风将他的袖袍灌得鼓鼓的。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帮她,到底有多少次借他人之手帮她,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许是从一开始,她这一路,便注定不会平静。
良久,他亦未曾转身。
言无欢不答反问:“钱银钗,安稳一生却又受制,与腥风血雨向上爬,你如何选择?”
“自然是后者!”
“哪怕为此丢掉生命?”
“恩。”
言无欢回头,染了夜色的衣摆飞扬,宛若墨蝶,带着往后日子中的黑暗与尊荣,向她席卷。
“记住你的选择。”
钱银钗点点头。
言无欢拿出两个瓷瓶,放在她的手心:“这其一能使人昏迷,其二能使人做旖旎之梦。你可以选择用,或者不用。”
该怎么做,是她的事,他并不会帮她。
能否在这条路上同行,这,是第一个考验,钱银钗知晓。
但方才的事宛若在目,她若是避之,便只得做案板上的鱼肉。
“我知道了,三殿下,我需要小翠和宋祁渊的帮忙。”
言无欢点点头,手指一抬,两根银针便从那二人脖颈回到他的指尖。
二人悠悠转醒,言无欢顷刻间已不见踪影。
“小翠,宋祁渊,跟我来。”
三人身影一寸寸消失在夜色之中,今夜,只是个开始。
.夜半三更,碧波亭中燃了一对红烛。
微弱烛光,是水波飘摇,人亦飘摇。
白周羽早已醉了,一脸痴相的看着面前宛若谪仙的宁子伊,而在她的眼中,满是厌恶,却又偏偏凝着水媚。
只听白周羽道:“伊儿,你嫁给我吧,我能给你这整个商都最风光的婚礼,聘礼你想要多少,我都给得了!”
宁子伊纤手拖着他的头,轻声道:“白公子,你说甚呢,真是醉了。我是银钗啊……”
她说着抬起头,回头观望,眼中焦急之色尽显。
该死的,宁浩为何还不将钱银钗带来!
而这一切的一切,钱银钗就在一旁暗处观望,宁子伊的假装和焦急,都被她一一看在眼里。
到最终,她的唇边只剩下冷笑。
果然,不做刀俎,便是鱼肉,不愿被刃,就要成为那刀。
钱银钗握了握手中的小瓷瓶,拿出锦帕,倒了些药粉在上面。
只见亭中的宁子伊眼下已很是焦急了,酒壶中的酒剩下不到两成,这已然是第三壶酒了,她就快要撑不下了。
……钱银钗,钱银钗,钱银钗!
白周羽肥硕的手摸上她的胸口时,宁子曼忍不住了:“钱银钗你在哪?!”
她惊恐回头,却正正好遇见了慢悠悠而来的钱银钗。
“姐姐叫我?”钱银钗一如往常,只是笑。
宁子伊有些慌,因着钱银钗是单独来的,并不见宁浩。
钱银钗依旧低声问:“姐姐,是在找同行的小生吗?”
宁子伊迟疑着点头。
“他中途被南小郡王叫走了,我便自行过来了。”钱银钗向白周羽身上看了看,道:“白公子怎的醉成这样?该好生照顾才是啊!”
宁子伊眼眸一闪,道:“方才,白公子还未来此处,姐姐见夜景不错,才想叫银钗妹妹也一同观赏呢。银钗你也知晓,曼儿生性不好,姐姐也就没去招惹了。”
钱银钗深思,接着点点头:“也是……真是劳烦长姐记挂我了。”
她说着拿起叠好的手帕,开口道:“正巧,我过来的路上,碰上了南小郡王,他说想与长姐一聚,这会儿便在客房外的小湖等着长姐呢!”
“殿下说,长姐瞧见这块锦帕,就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了。”
钱银钗的语速快极了,边说边摊开了锦帕,向上轻巧一托,按在了宁子伊的口鼻上。
“砰!”
没有一息的反应时间,宁子伊已倒地。
嘿,这瓷瓶内的药真不错!
她反手向暗处递去:“宋祁渊,把人带走,放到南宇辰的房中。”
一阵响动,宁子伊已被抱离。
小翠也从暗处走出,开口道:“小姐,真解气,伊儿身为长小姐,竟是这般算计咱们!”
“那曼儿小姐那边该怎么办?”
想要真的坐收渔翁之利,还需要做一件事。
“走,小翠,去找宁子曼!”
.整个宁府之中,最安静的便可谓是宁子曼的小院了。
软塌香纱,宁子曼睡的安稳,因着宁子伊曾答应她,今夜定要钱银钗一败涂地。
可她的梦却是没能做到头去,片刻后,叩门声便是响了。
宁子曼有些不悦的在梦中蹙眉:“何人?”
“小姐,是银钗小姐到了,说是有事要见小姐。”
这一句话,让她的梦醒了八分。
钱银钗!
她此刻怎会安然出现在此处?!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