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目光交汇的一刹那,钱银钗猛然一颤。
她并不知自己衣袖之中何时多了那朵茉莉花,却只知那朵茉莉花在言无欢的指尖,甚是相配。
好看的紧。
宛若惊鸿一瞥,轿帘落下,衣袖也重新回到身侧。
车队已过,一切都好似未曾发生过一般。
钱银钗手中空空如也,方才的点心已然滚落在路上。
“老板,再来三个水晶包。”
时辰已然到了正午,气温却依旧是凉爽。钱银钗回去的时候,小翠早已急的不成样子。
“小翠,我回来了。”
“小姐!您可回来了!正厅来人催了好几次,只说客人都要到齐了,要客人等着不好,小姐,咱们快些去吧。”
小翠一边说,一边推搡着,二人直到正厅。
正厅之中,跟往日不同。席座左右分两边,有一边挂上了半透明的绯色纱帘。
宁彭举坐在上位,瞧见钱银钗来了,这才露了个笑:“银钗,今日你怎来的这般迟?”
钱银钗笑着告罪,又将宁舟飞与林岚一一问安。
是时只听“哼”一声。
钱银钗向内望去,见早已在此的宁子曼冷嘲着:“瞧瞧你穿成什么样子。不过也是,你就算是将彩虹穿身上,也不会有人多看你一眼的。”
但看宁子曼,一身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盘着莲花冠,莹白面庞上乃是一点朱唇。
她若是不说话,真乃天生尤物。
可她一开口,便不是那么回事了。
钱银钗不以为然:“哦?是吗?我倒是希望应妹妹所言了。”
“你!”宁子曼没想到自己嘲讽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反而是被钱银钗倒呛了回来,一时间气便上来了。
但奈何今日不得发作,最后只道:“你这个乡野村妇!”
钱银钗可以忍得宁子曼平日里的作死,却听不得她拿身份嘲讽。她双眸一眯,侧目望去,甚也没说。
宁子曼却是向后一敛,半晌才碎碎低声念着:“没关系,总之,子怀哥哥就要娶我了,哼……”
是时忽闻一阵茉莉花香,回头一望,见是宁子伊。
今日的宁子伊,一身白纱裙,盘堕马髻,戴白玉流苏,耳坠挂银线珍珠。
那茉莉花香,便是从她的长发上散发出来的。
宁子伊,当真当得起柳腰花态,仙气缭绕。
宁子曼唤道:“长姐,你今日竟是比钱银钗来的还要晚。”
宁子伊坐在二人之间的位置上,轻轻道:“取了些新开的茉莉,泡了水梳发,误了时辰。”
茉莉花水梳发,怪不得这般香气缭绕。
钱银钗微微点头,只道:“见过长姐。”
宁子曼则是不那样开怀,又嘟囔道:“长姐倒是藏的好,只顾着自己梳发,记不起曼儿。”
宁子伊抬起头来,望向小翠,开口道:“小翠,你也随她们退下吧,今日这样的场合,不适合你们在场。”
忽而庭中便响起高山流水之声,宾客到场了。
钱银钗随着宁氏姐妹起了身,而宁彭举却在此时退场了,换宁舟飞上了上座。
恩?
钱银钗心中思索,难不成是宁彭举想要提携宁舟飞在府中让权?毕竟他已年迈,这宁府,迟早都是宁舟飞的。
几息之间,身子已弯下,微微见礼。
微风还在吹,绿叶与洁白茉莉随风翻飞,恍若落花雨。
从钱银钗的低垂的视角,隐约的可看到青衣摆与白衣。
这其中,便有宁子曼心心念的“子怀哥哥”吗?名声那般大,倒还真是让她有几分期待,想要得见真颜呢。
宁舟飞精气神极佳,爽朗一笑,开口道:“殿下、公子,今日大驾光临,叫宁府蓬荜生辉啊!”
白衣男子开口道:“宁府风光,本王早有耳闻,宁老爷抬爱了。”
王爷?
钱银钗微微抬首,隔着纱帐相望,一眼便可知是好相貌,隐隐约约间却是看不真切。
倒是宁子曼在一旁说:“这不是陛下的侄孙,南陵小郡王南宇辰吗?”
宁子伊点了点头:“正是。”
坐在次座的男子,亦是身穿白衣。只是他身上的白衣,要足足比南宇辰宽上两倍。
他轻咳了两声,开了口:“宁老爷,早听闻宁府小姐貌似天仙,今日隔着纱帘相望,便已觉绝妙的紧呢!”
“哈哈哈……”宁舟飞笑:“白公子抬爱!白家世代身为皇商,可是这商都的风云人物啊!家父近来可好啊?”
皇商?白家?此人竟是传言中的皇商之子白周羽?
传言中白周羽风流倜傥,怎的今日一见五大三粗?
白周羽亦是乐呵呵的:“好的紧,还能再活个几十年呢!”
他的话惹的纱帘后的三人眉头皆是一蹙,这样的人,纵使再身怀万贯,想来也是不入流的。
钱银钗只觉得心头一阵突突,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下一息便听到宁子曼道:“钱银钗,我觉得这皇商之子还是配你,他那般有钱,想必你也很是中意吧?”
宁子曼翻了个白眼,心道土包子。
钱银钗笑:“是啊,这皇商之子自然腰缠万贯之财,不如妹妹便嫁过去如何?我一介农女,哪里配得上?”
“好了。”宁子伊在宁子曼发怒之前出声制止,“大家乃是姐妹,此等大事之上不必相互挖苦斗嘴了。”
她说着望向宁子曼,微微使了个眼色。她这妹妹还是道行太浅,只会呈口舌之快。
可好汤,向来都是慢慢熬的。总是要耐得住性子的。
宁子伊微微抿了一口茶水,唇角一勾。钱银钗,今日,就定要你好看。
钱银钗将这一切都敛入眼底,甚都未说。
于是最后的那青衣男子开了口:“宁伯父,许久未来宁府探望了。并非是在下不想,而是外出实在腾不出手呢。今日一见,宁伯父身子骨依旧硬朗,在下心中着实欢喜。”
宁伯父,这称呼叫的亲热。
宁舟飞开口道:“知道子怀你在外忙,这不是一直等着你回来吗,呵呵呵呵……”
子怀?
钱银钗饶有兴致的瞟了宁子曼一眼,只见她此刻双目含水,手紧紧的握着宁子伊的手,身子微微颤抖着。
“子怀哥哥……”
钱银钗看完了宁子曼,这才回过头隔纱望向那男子,却惊觉有种熟悉之感。
隔纱而望,静谧如水,洁白如玉,碧透似月。
正此时,正对面隔纱帘而望的他似乎也望向了钱银钗,他的神色好似微微诧异,又好似早已料到,只听他轻轻开口道:“这位小姐可是钱姑娘?”
钱银钗的心咯噔一下。
谢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