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将钱银钗的口鼻捂得严严实实,却又没有半分的窒息之感。

……什么情况?

心中料定对方没有恶意之后,钱银钗微微点头,示意她不会出声。果真下一息,她背后的那只手又松了几许。

“别说话,是我。”

这声音如沐春风,如一汪静水。

谢玄。

钱银钗压低声音:“……谢公子?”

只见谢玄将她扯向一边,开口道:“钱姑娘,林府我们不能待了。”

“为何?”

谢玄望着她,却指了指方才她差点就进了的地下室。

“姑娘可有听到那声音?”

“自然。”

“这府中,有重症的病患,患病之态极为可怕。”谢玄忽而反问:“你可知林二小姐是如何疯的?”

“是自小得了失心疯?”方才林泽乃是如此说的。

“姑娘信吗?”

钱银钗摇头。

谢玄道:“在下也不信,百般询问,林老爷才道,乃是那一日误入了这地下室,便被吓成了疯子。”

“那地下室中的病患,见林清苑闯入,张牙舞爪的只道要杀了她。”

莫非当初林清苑哭喊的那句“家中人要杀我”,实则是方才那地下室的病患?

“方才在护城河中打捞上来的另一具男尸,乃是这府中林二小姐的随身书童,自小对林二小姐有情。”

这一点钱银钗倒是知晓的。

“见林二小姐疯了后,尾随她而去,在护城河畔猥亵,至于为何没有下一步,谁人都不得而知。事后他大抵也知自己罪无可赦,便投身河中自尽。”

谢玄道:“当然,关于林跃,都是猜测。”

钱银钗只道:“可为何说林府不能待了?”

谢玄似是不想说,然下一息,他想要开口却已是来不及。

只听有铁链在地面拖行的声音,且越发近了!不过几息,便只见一个浑身赤裸,伤口可怖,肚皮外翻的男人向二人走来!

钱银钗倒吸一口冷气,她是不是也算得上是在现实生活中看见丧尸了!

谢玄拉起钱银钗的手便向外跑,边跑边道:“因为林老爷说,那病患每到夜间便力大如牛冲破铁链,见人便咬!林氏夫妇每个夜晚都房门紧锁,待第二日晨起,那病患便无力倒地,再拖至地下室锁上!”

“这病患究竟是他们何人!”

“不知,应是重要的家人吧!林老爷并不愿多言,只道为了安全要在下紧锁房门,但在下想起钱姑娘还在外面,便慌忙出来!接下来的事,姑娘就知晓了!”

二人没命的跑,高喊的话语抖的支离破碎,最终以一息之差,逃离了林府。林府府门紧闭,一切画上句号。

却殊不知,在府门紧闭后的那一息,那所谓“病患”停下脚步,挥手取下了挂在身上的污物,赫然是林老爷无疑。

一扇府门相隔,钱银钗的眼中起了迷雾,来了一趟林府,心头的疑虑似是更重了。

谢玄望向她,问道:“钱姑娘,是跑的累了,还是有心事?”

钱银钗张口哑然,却是偷偷将那找回的钱袋收好,藏入袖袋之中。

“无事,跑的累了。”

林府之事定有蹊跷,所有的事看似有理,但经不起细想推敲。

就连眼前的谢玄,也未必可信。

只是这一刻想着速速了事的钱银钗,却是没曾想到,日后回头,却发觉此事她早已卷入其中。

……

之后的事情,不说也罢。钱银钗到了商都之后,已停留了五日未归家,五日,再大的择亲宴,都该结束了吧。

这一日,钱银钗与谢玄告别,踏上了归途。

在马车上,小翠依旧是时不时与钱银钗说上一两句。只是今日,她是无心回复了。

一来,这几日跑的太累了;二来,林府之事她总觉得有玄机;三来,总是预感着回去便要出大事了。

于是一路无话。

马车晃晃悠悠的直到知府府邸。

似乎是早有通传,马车在停下来不久以后,宁子伊与宁子曼竟是出来相迎了。

依旧是流火烁金,火伞高张,却是比不上宁子曼眼中怒火更甚。

钱银钗下了马车,六目相对之间,只作看不见宁子曼敌意,倒是笑了笑。

宁子曼面色带火,她的粉拳早已紧握,却在欲上前之时被宁子伊拉住了。

“慌什么,要耐得住性子。”她低言,再抬头,则是笑对钱银钗:“银钗妹妹,你这一行去了多日,姐姐心中好生惦念。这回来了便好,正巧爷爷最近也思念妹妹的紧,妹妹这一回来,可谓是皆大欢喜!”

钱银钗浅笑,点头应了:“劳烦长姐惦念了,本想着早些回来,却不曾想在路上误了时日,这才拖到了现下。”

宁子曼银牙紧咬,她手上的伤虽已好了,但她曾那般丢人之态,可全数是拜钱银钗所赐!这贱人不回来便罢,回来了她便要那贱人好看!

可为何,偏偏是在如此时候回来!

宁子曼正在心中想着,便听有人传话:“三位小姐,大人传话,要三位小姐移步前厅,说银钗小姐长途奔波,早已备好了凉茶。”

宁氏姐妹对视了一眼,宁彭举对待钱银钗,可是真真的亲。

三人同行,一同到了前厅,果真见桌上已备好凉茶,一旁的冰块正冒着丝丝白烟。

钱银钗身子柔柔一福:“银钗见过外祖父,路上被琐事耽搁,回来的迟了,劳烦外祖父记挂,是银钗的不是。”

钱银钗出落的,倒是越发像当年的花溪了。

宁彭举似是想说什么,却到了头来改了口,最终只是将钱银钗上下打量,开口道:“无碍无碍,银钗这些日子出落更甚啊……也算得上是你的缘分了,将将好赶上。”

宁子伊微微一僵,却也是笑着附和,宁子曼的面色则是更黑了几分,她那眼神,几乎是要将钱银钗凌迟。

到底是什么日子?

“你丫头下去也好好准备吧,正巧明日便是府邸择亲宴了。外祖父定为你好生择个夫婿。”

他曾亏欠花溪太多了,回头已来不及,剩下的只能放在钱银钗身上了。

只是这话在钱银钗听来却是心底一惊:择亲宴!

她躲了这样久,就是为了避开择亲宴,为何这样久了,还是刚刚好赶上?!

“择亲宴……外祖父,择亲宴不是早该结束了吗?”

宁子曼终是忍不住了,衣袖一甩,冷哼了声。

“你倒是会装模作样……”

宁子伊慌忙道:“曼儿,你说甚呢。子怀哥哥因事回不来,择亲宴才一直拖到现下,银钗妹妹此时回来也是巧合,你又何必指责?”

子怀。

不知是多少次听到这名字了。

想尽方法要避着,却仍是未能避开,倒还真是没运气,想来那宁子曼这下又要予她难堪了。

钱银钗叹了口气,轻道:“外祖父,银钗知晓了,长途奔波已是乏了,这便先退下了,外祖父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