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关心到底宁舟飞是憋气还是别的方式在许笑怡探气息之下装作已死,所有人都只会关心结果。
纵使这结果让太多人震惊,太多人接受不了,却也是真真实实存在的——知府孙辈唯一的男丁,竟是弑父,也就意味着,知府家业日后恐无人继承。
即使眼下有年过中年的宁舟飞,那百年以后呢?当嫡系女儿全部嫁出门以后呢?
可其中,最该震惊的宁舟飞却是静极了,他只是向下伸手,想要拉起唯一仅剩下的那抹温柔。
“岚儿,来,地上凉。”
林岚双目一亮,柔弱间将手放进他的手中,由他拉起自己。
宁子伊面上同样震惊不已,可在她的心中,却是早已平静,她回过头去望着钱银钗,第一次仔仔细细的望着,恍若从前那般久的日子里,她从未好生生的瞧过一般。
这一切,竟都是与钱银钗有关。
最被人忽略的她,竟在其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倒还真是小瞧了她!
今日一场宴席,轻而易举的搬到宁子曼与宁浩……钱银钗,你究竟是何来路?
宁子伊在望向钱银钗之时,钱银钗也在望着她。
二人不过彼此彼此罢了。
先是假意示好,再是挑拨宁子曼与她之间矛盾,在此基础上赢得她的信任,实则以局外人的身份将宁子曼宁浩与她钱银钗皆算进局中。
好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收尽渔翁之利!
甚至不惜,将自己一幕同袍年岁尚小的宁子月拖下水!
什么偶感风寒,不过不在场证明;什么翻书找寻,不过是为了提出“易容术”来显示虚假好意;就连同那句手交握时所感叹的幸亏没让宁子曼知晓,都是说给宁浩听啊!
所以,第二日宁子曼果真受宁浩挑拨前来寻事!
所以,纵使出了什么事,大家也都不会怀疑到她宁子伊头上,只会觉得是宁子曼太过任性跋扈罢了!
所以,说什么易容术,真正使易容术来推宁子月下水的,可不就她宁子伊!
这样,便可轻易的斗倒宁子曼,也能将钱银钗拖下水。如此不可谓不是一箭双雕!
为不日后的择亲吗?还是为别的什么?钱银钗不知,但也没有知晓的必要了。
她只知晓,这一场战役,是她钱银钗赢了,甚至是有意外收获打杀了宁浩。可她也知晓,真正的深宅闺战,才刚刚开始。
虽说眼下风波已过,但再将宴会进行下去,恐怕也无法了。若此时就只是宁氏家宴,恐怕早已散了。可到底还有皇室与朝堂之人在,实在有些难为情。
偏偏李惟广是个不给面子的:“这是什么小年宴?”
宁彭举道:“实在让各位见笑了,老夫便再设晚宴,款待殿下与各位大人,权当赔罪,可好?”
“无趣。”
言无欢想必是看戏看够了,拂了拂袖起了身,一言未留,径直走出了中庭。
他的袖袍,甚至在钱银钗脸侧都带过一阵风来。
就如同言无欢与钱银钗相识不过几面,在她心中留下的感觉一般。他就像风,没有形态,也没人能抓的住。
好似这世间,他想怎样,便是怎样。
完完全全的看戏人。
言无欢走了,宴席自然是到此为止。
江水寒也起身想要离场了,李惟广却是先他一步起了身,开口道:“江大人果真事物缠身,繁忙的很,三殿下一走,便起身就要走?”
其实朝堂之争夺嫡之战,外人都清清楚楚,又何况是局内之人呢?
可李惟广,就偏偏要说出来。
江水寒眸色一敛,漠然道:“李将军想说甚不妨直说好了。”
寇青道:“许是担忧西南粮草。”
李惟广道:“既是知道便好,我等在前线杀敌,你们吃喝享乐,为何还不选好战线做你们该做之事?”
这是言玦想要拉拢他们?眼见言无欢表面平静却私下揽权,所以在背后拆台?
江水寒道:“皇上圣旨未下,李将军是否操之过急?”
寇青道:“皇上之令乃是年后,若李将军眼下便燃眉之急,大可向皇上请旨。”
二人的话都说的不重,却是将李惟广堵的说不出话来。
“哼!那礼部和吏部,可莫要忘了时间!朝中殿下到处都是关于三殿下的传言,还望两位大人警醒!”
他说的,自是言无欢要劫粮草之事。
江水寒轻笑:“李将军莫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吧?方才口口声声道礼部吏部迟迟不发,眼下却说三殿下的传言。莫非李将军未卜先知?”
江水寒说罢,便不等他回答走了,想必他也是回答不上什么了。
只不过走了几步后,又有声传来:“三殿下想做的事,无人能拦。至于传言真假,谁又知呢。”
伴着阳光,二人身影很快缩至一个小点。
李惟广怒甩袖袍,亦是离去。方才热闹的中庭,眼下,已是萧瑟。
总归好在,没真的闹出人命来。宁彭举叹了口气,真心实意的握住了钱银钗的手:“银钗,走,回房吧。”
钱银钗道:“是,外祖父。”
二人向前走着,只听宁彭举道:“银钗啊,等今日罢了,我便将宋祁渊调回府上,好生护着你才是。”
庭中只剩宁舟飞林岚,以及面色白了几分的宁子伊。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向二人告了退,便转身退下,却是未回自己仙居阁,反倒是去了珊瑚院。
珊瑚院可是一点都不静,还未曾入院便听见其中喧闹之声了。
“都给本小姐滚出去!”
“啊!!!!要你们医者干甚的!每月供奉都没拿的吗?”
“痒!好痒!”
其中伴着摔东西之声,也不知房中被她糟蹋成了什么样子。
府中医者在一旁直冒冷汗,不知如何是好,分明在她手中没有伤口,也查不出什么来,却叫宁子曼痒成这样,手中都被抓的去了一层皮肉。
而红鸢在旁边更是焦急不已,她的脸上也被打出血痕来,却是连泪都不敢掉。
宁子曼面上神色几变,最终是推门而入,虽已对房中景象做了设想,可在亲眼瞧见之时,仍是大惊失色。
……宁子曼如同疯了一般,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满地都是瓶瓶罐罐被摔碎的碎片,更是有鲜红血液顺着她的手掌向下滴落。
而她,宛若不知觉一般,依旧还在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