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时,方才带宁子曼下去的宁子伊,身后带着一众医者,匆匆忙忙的赶来了。

“父亲!”她人还未进庭中,哭声便已传来。

宁子伊方才不过是带宁子曼回去,又安置在珊瑚院中,治疗手伤的医者都还未来得及回去,便只听闻宁舟飞身死的消息传来。

她不过是走了一趟,怎会如此!

宁浩哭着道:“长姐,方才浩儿不过敬于父亲一盏由钱银钗带来的茶,父亲便倒地不起……”

他的话说的有些歧义,宁子伊停下匆匆脚步,直直望向钱银钗,好似已认定是钱银钗将宁舟飞害死了。

就连宁彭举,都身形一僵,转头望向一直挽着自己的钱银钗。方才太过慌乱了,谁都没想到这一层——茶,是钱银钗带来的。

钱银钗冷笑,这宁浩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竟是想拉她下水?

江水寒在旁侧淡淡开口:“宁公子,难道不知这茶,是从西江月售出的。”

宁浩一怔。

就连一直笑看闹剧的言无欢也道:“杏雨乃是佳品,本王甚是喜爱。”

这件事越是乱,才会越好看。

就连粗言粗语的李惟广都开口道:“这该不会有毒吧?本将方才也曾饮用!”

是的,整个中庭中的宾客,都曾饮用此茶。

宁浩抿唇,他千算万算没把江水寒与言无欢都与钱银钗相识算进去,想要拖钱银钗下水,想来是有些难度了。

但无所谓,这个家中以后还不是他说了算?一个钱银钗算的了什么?就算是宁子伊,以后都要低着头与他说话才是!

正巧宁子伊已经步入中庭,她慌忙道:“快!快些!去瞧瞧父亲!”

宁浩又是一脸泪容,忿忿开口道:“长姐……莫要白费气力了,父亲已然气绝了……”

他这话刚一说完,脸上便挨了重重一巴掌。

这一巴掌当是尽了全力,单说那掌风都扇的他生疼。

宁子伊?!

眼下都如此了,她竟还敢打自己?未免太过嚣张,太过不明时宜了!

宁浩“呸”的吐掉口中鲜血,回过头来便准备开罪,却不料愕然原地,宛若冰霜将他从头到脚的冰冻,再动弹不得。

打自己的人,是宁舟飞!怪不得方才那一掌扇的他口中出血,力道远远大于一个女子!

可……如何会!

“舟飞!”宁彭举面色一喜,想冲上去却因着大悲大喜身形微微颤抖动弹不得,钱银钗手上使力,将他扶的很好。

寇青讶异:“竟是活了。”

言无欢身子挪了挪,终是坐正了些,真正的好戏就要上场了。

宁浩知晓,自己完了。可是他怎也想不到,分明步步相扣,一步失误都未曾出现,许笑怡也亲自探了宁舟飞的鼻息,确定已然气绝,为何会突然转醒?

“你……你不是死了吗?”

“啪!”

又是一巴掌,狠狠甩在宁浩脸上。

宁浩慌忙跪下,心中庆幸他方才那些话只是贴在宁舟飞耳畔说的,如此想必众人应不知他的本来面目,说不准会因着他身为男儿而留下一条命来。

“父亲!是浩儿太过激动说错了话……”

“你还装!”宁舟飞道:“你以为你方才在我耳畔说的那些话我都不曾听见吗!”

“父亲!浩儿甚都未说啊!难不成是您迷迷糊糊间幻听了!不信您可以问问他们,浩儿着实一直在哭!”

竟是能如此歪曲事实!竟是装出一副无辜模样!

他宁舟飞当真生养了一个好儿子!

“宁浩,到了眼下你还想着脱罪去骗人!你当真以为,我不知晓升天丸!”

这三字一出,宁浩猛然一惊。升天丸!宁舟飞怎会知晓升天丸!

“你如何得知升天丸?”

大抵半月之前,钱银钗找上宁舟飞。那时他心中只当她是害了宁子月的歹人,甚至是抽出房中供着的长剑。

可那时她只问了一句:“你想不想活下去?”

他只当她口无遮拦,甚至长剑就要落下。

可她却将在省身斋听到的一五一十全部复述,最后留下一包药。

“若你想要活命,我会日日前来送药,慢性毒药不易清除,但并非无解,只是所需时日颇长。就算体内仍有余留,单是活命已是够用了。若你不信我的话,就当我今日未曾来过。”

当时听闻此言,宁舟飞心中生惧,选择了相信,并与钱银钗约定,在宴席上假作被毒害,引出事情真相。

宁舟飞哈哈大笑,却笑的悲凉至极:“宁浩,我是真没想过,引出的真相会是此。”

许笑怡一听便是懵了,慌忙扑了过去,握住宁舟飞的手:“老爷!老爷!你别听一个外来的女子胡诌啊!”

宁舟飞扬袖便将许笑怡挥落在地。

许笑怡便又唤了一副模样,她站起来便挥掌扇在宁浩脸上,怒道:“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为娘平日里都是如何教导你的!你便是这样孝顺的?还不给我滚,我许笑怡没生过你这样的孩子!”

事情败露,便急忙撇清关系,哪怕,此人是自己生养的孩儿。

言无欢目光些许浑浊,之后,竟是鼓起了掌。

这样的场景,那掌声甚为刺耳。

可偏偏,鼓掌之人是言无欢,无人能奈何他。

“今年二十三过的不错,可比宫中有趣多了。”

他的目光,望向的是钱银钗。

“倒是叫本王看了场好戏。”

这样任谁都明白了今日闹剧,偏偏就是在最不该出错的时候,知府府邸上演了一场“庶子为财权弑父”的闹剧。

宁彭举的面上挂不住了,他颤巍巍的甩袖,怒吼道:“来人,还不快将这孽子与荡妇给我拖下去,关进祠堂,等候发落!”

“不要啊!老爷!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老爷!都是宁浩那孽子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笑怡越是喊,宁舟飞的心便更是冷上一分。

他此生最为宠爱的女子,他生怕她生不出男儿宁彭举会再叫他娶上一房!天知道宁浩出生之时他有几多开怀!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却处心积虑的下慢性毒害他!

林岚看的愣了,依旧在原地僵着身子不起。

半晌,宁舟飞才向她伸出手来,缓缓开口道:“来,岚儿,地上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