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脑子的人都能够听出,这是宁子曼在给钱银钗难堪。

却没人想到,钱银钗竟然是应下来了。就连宁子曼本人都想着,她应是寻了借口,躲过这一场比试。

毕竟,有宁彭举为她出头。

果真宁彭举闻言先是瞪了宁子曼一眼后,才道:“三殿下来的晚,想必早已饿了,你胡闹什么?姐妹之间,下去再切磋也不迟!”

钱银钗从乡下来此还不足一月,哪里会侍弄花草!

言无欢半靠在高椅上,开口道:“无妨,本王不饿。”

他惯会拆台,可奈何无人能够管着他。

钱银钗微微一笑,握了握宁彭举的手,道:“放心吧外祖父,银钗绝不会给您丢脸的。”

这话钱银钗发自肺腑,停在宁子曼耳中,却是变了味道。

她在挑衅!

“好!银钗妹妹既是说了,便就开始吧!”

话音一落,便有婢女搬来两盆腊梅,放在庭中左右。

宁子曼先动手了,只见她手执花剪起起落落,规整有型的花束在众人眼前浮现开来。

钱银钗确实看着眼前的花盆,迟迟不动手。并非她不懂花艺,上辈子便与花打交道,又怎可能不知?然若如同宁子曼那般,不管不论垂直还是按扇形修剪,出来的效果都难以强过宁子曼,难以服众。

起初还好,只是钱银钗如此僵持着,庭中议论之声便渐起,大多是说她当真不懂侍弄花草。

可钱银钗却是不慌不忙,言无欢更是饶有兴致的瞧着,惬意的很。

忽而她目光一亮,手执起花剪,下手便是一阵猛剪。

“咔。”

“咔。”

“咔。”

“咔。”

……

花枝在不住的减少。

可在旁人眼中,她便只是在乱剪。一时间唏嘘声不已,宁子曼轻哼一声,打定钱银钗是输定了。

言无欢却是眼眸一闪,起了几分正色。

这女子……手下有些名堂。

庭中很静,时光却是如流水,待传菜的婢女又上前传过一道后,宁子曼骄傲的抬起了头,道:“曼儿修剪完了!”

宁子曼修剪的确实好,手头也是有那样一番真功夫的。本就被精修过的腊梅,在她的手下过了一遍,花枝更为平整,花朵更为突出。

庭中赞许之声渐起。

宁子曼小脸骄傲的昂着,就连看都不去看钱银钗,她便不信,自己还能输了去!

是时钱银钗也停手,道:“我也完成了。”

众人向钱银钗那方望去,只见盆中花枝竟是被如数剪下,只剩一枝仍在盆中。

而那剩下的一枝向外倾斜,弯出边际,从粗实一直到纤细,最后半垂着弯下,枝头只留一朵开的最好的腊梅。

那朵梅花压的枝头向下一坠一坠,上上下下之间,宛若一只微微张开翅膀的蝴蝶,贪恋花香,停在空中,凝然不动。

分明只有一朵花,却叫人宛若看见了春季百花争艳,花繁蝶欢。

庭中处处摆有修剪到甚为好看的腊梅,却偏偏过了钱银钗的手,生出了诗意。

“蛱蝶凝枝头,应疑春色在。”寇青开口道,“宛若置身暖春!”

言无欢一笑,不置可否。

眼下是钱银钗更胜一筹,即使不说,宁子曼也知是为自己留着些情面。

该死,怎会如此!这钱银钗到底是什么来头!当初还真是小看了她!

宁子曼只觉丢了颜面,又羞又恼,气不过的一甩手,腊梅枝划过掌心。不疼,反倒是痒的不行。

她急忙缩手,在掌心抓了抓。却不料这一抓,痒的面积乃是更大了!

……怎么回事?

宁子曼不解,手上动作却是不停,涂着蔻丹的纤纤玉指在手掌中一次次的抓挠,指甲上都已挂上了血丝。

可这痒,竟是没能解去半分!

钱银钗勾唇,终于等到这一刻了。那纯花露确实能够让伤口快速愈合不落疤痕,比如她的伤与宁浩的伤都被治好了;可宁子曼自己拿走的瓷瓶内装着的,可并非只是纯花露。

加上些别的东西,依旧可以治伤,可若是用久了,可就不只是治伤了,想当初,她可是没少翻看那些医书呢。

钱银钗望了望宁浩,慢性药,还是多亏了他的“提醒”呢。

随着宁子曼的动作越来越大,她痒的都开始浑身发颤,一旁不多参与的曲寒霜开口道:“怎么回事?曼儿,在庭中如此成何体统?”

林岚也扯了扯宁舟飞的袖袍道:“夫君,瞧曼儿,她是怎么了?”

宁彭举沉了眉,这丫头大小最为跋扈任性,他是知晓的。方才花艺也是她挑头,眼下熟了,竟还在庭中扭扭捏捏不肯下去。

当着皇室之人如此,成何体统!

“曼儿,你这般像什么样子!”

宁子曼一惊,慌忙将手缩至背后,可如此一停手,手心便痒了起来,痒的钻心!

她竟是按捺不住,将手放在背后衣衫上摩擦!

宁子曼的背部正对许笑怡,她噗笑,又装样子掩住口鼻,开口道:“这曼儿是怎样?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

宁舟飞面色不佳,却也因男女有别无法明说,堪堪没过了脸。

林岚急了,压低声音开口道:“曼儿,你干甚呢!快停下啊!”

宁子曼的手在衣衫上不住摩擦,这会儿竟是已将衣衫染红!

林岚道:“伊儿伊儿!你还不快去瞧瞧曼儿!”

宁子伊点点头,起身上前握住宁子曼的手,道:“曼儿,你这是干甚?快停下。”

可谁料想,宁子曼竟是挥手将宁子伊推的后退数步,不顾任何的伸手又一次开始抓挠!

为何会这样!

“姐……我好痒,我好痒啊!”

李惟广竟是开口大笑:“哈哈哈哈哈!”

庭中之人无不面面相觑,言无欢依旧是笑看不语。

宁子伊上前便按住宁子曼的手,将她向外拖,开口道:“曼儿打小对腊梅便是过敏的,方才年轻气盛将此抛诸脑后,又被枝条划了手心,叫殿下与大人看了笑话……伊儿这叫带妹妹下去,还望殿下与大人莫要怪罪。”

她到底是端得住端庄的架子,这回竟是游刃有余的将此事圆了过去,此言一出,自然无人追究,就连人高马大的李惟广,都不再发笑了。

腊梅过敏……

宁子曼摇摇头,她最喜欢看腊梅,哪里过敏?她手心只是被枝条碰了一下,就算过敏,也不会……等等。

宁子曼突然明白了!她抬眼便望向微微笑着的钱银钗,这手掌的伤口是钱银钗所为,治伤口的药,也是钱银钗所给!

对!

一定是这样!

问题出在那纯花露上!

若宁子曼像宁子伊那般聪慧,此事便不会再恶化了。可偏偏,她是不如宁子伊的,再加上眼下早已乱了心神,她不顾众人在场,破口大骂道:“钱银钗!你这贱人!你在纯花露之中加了什么东西!你这贱人!你竟是处心积虑的祸害本小姐!你没安好心!”

钱银钗闻言,只一缩身子,双眸红了,也不是是怕的还是委屈的,颤声道:“二姐,你说的是什么话?前些日子我被陷害推月儿下水,不是去了省身斋日日诵经祈福吗?怎的就是我害的了……”

李惟广看的滋滋有味,开口道:“知府家可是真乱啊……”

言无欢依旧是手指在小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弹着,将一切都收在眼中。

宁彭举开口怒道:“还不快将宁子曼带下去!”

数名侍卫上前,拖着宁子曼便走。

却还有谩骂不断传来:“钱银钗!你给本小姐等着!从此以后有本小姐一日,你便别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