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气温总是比城中要低上许多,更何况是位于边陲的元碧山。
此处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鹅毛大雪、漫天飞白间已是惟余莽莽。
钱阿娇与赵荣冷的在屋中坐不住,只得出了房门在院中直跺脚,双手在两遍臂膀上不停地搓着。同时又望着继续落下的大雪,口中一阵咒骂。
又没过多久,只闻一道爽朗的男子笑声由远及近,那声音是越听越耳熟。
钱阿娇与赵荣对视一眼,便不再跺脚了,而是留神听着。
怎么这声音,好像她那哥哥钱阿斌呢?
她没听错,不过几息,便见钱阿斌由远及近的身影,而在他的怀中,还搂着王湘园。
王湘园的气色已比从前好上许多,身子看着已硬朗了些。二人皆身穿崭新棉服,她的身上还帔着加绒披风,手中握着一只手炉。
钱阿斌时不时的帮她紧紧披风,生怕她冻着分毫。
王湘园道:“好了好了阿斌,我一点都不冷,暖和极了。”
这话听在寒冷非常的钱阿娇与赵荣耳里,讽刺非常。
又钱阿斌道:“那不行,不冷还不够,得要暖和才是。湘园,你最爱看雪了,从前啊,是因着身子弱才不敢见凉气,家中也没有银钱置办保暖的物件。”
“现在好了,现在银钗和金石都在县城里发达了,手炉啊棉衣什么的,都时不时往家里送。再加上县城中开的药叫你吃了,将你身子也调好了大半。”
“这样我才敢带你出来看雪,可断不能再叫你受寒才是!”
二人一路笑语,在地上留下一双脚印,渐行渐远。
钱阿娇气的险些要追上去大闹一场,却被赵荣拦住,她更是气恼,伸手便捶打他,吼道:“你拦我干啥!你看不到他们二人是如何气人的?别拦我!”
“哎哟!”赵荣按住她不住踢腾的手脚,开口道:“我说你气个啥劲儿呀?”
“不过县城罢了,能有都城里头生活还好?”
钱阿娇一听,不再动作了。
“你啥意思?”
“你说啥意思?咱家朵儿不是已然去了都城了?都这些日子都没回来,定然是在府中混的不错,要不然依咱家闺女,早该回来了!”
“诶?”钱阿娇一听,双眼便亮起来了:“你说的还有那么些道理!”
“她爹,咱们出发去都城寻她吧!可不能叫她一个人在都城享福,咱也得舒服点才是呀!”
“我看行,收拾东西,现在就出发!”
……
.
其实在商都的生活,也并非是人人都过的很好。
就比如是眼下受牢狱之苦的钱银钗。
钱银钗挖了多久的墙壁,她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中途太累了便睡着了。待醒来,那块瓷片还在她手中握着,她的双手,依旧是血肉模糊。
眼下是什么时辰,她不知道,只知道早已饿的饥肠辘辘。
而正在此时,只闻一阵肉香。
那香味很快充盈钱银钗的鼻腔,惹得她肚子一阵轰鸣,口中已流酸水。这是哪个该死的狱卒在吃烤鸡!太他妈不厚道了!
她刚骂完,就看见宋祁渊走了过来,伴着一阵肉香。他的手中依旧是拿着名录,准备清点人数。
又到晚上了?她竟是睡了整整一日?!
“咳咳。”宋祁渊清了清嗓子,念道:“钱银钗!”
“……到。”
宋祁渊走近锁着钱银钗的牢门处,衣袖轻轻抖了两下,一个热乎乎的油纸包便掉在了地上。
他轻声道:“快拿进去吃,莫要被旁人瞧见了!”
钱银钗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宋祁渊带给她的烤鸡!她慌忙点了点头,就连道谢都来不及,只顾着将烤鸡吞入腹中。
宋祁渊接着便向前走去,故作甚也未发生模样,继续清点人数。
可烤鸡味在牢狱之中太过明显了,随之很快便有人开始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我咋的还闻见烤鸡味了呢!”
“该不会是这牢狱里有捕快熟人,捕快给带进来的吧!”
“见面分一半,你要送也别光给一个人送啊!”
钱银钗正往嘴里塞鸡腿的动作一顿,有些怂,忙向一旁看去,却见离她最近的李大哥的牢门里已经空空无人了。
还好还好,那当是不会被发现了。
又听宋祁渊道:“你们可莫要乱说,这里可是牢狱,谁有天大的胆子敢与你们私相授受?今日衙门饭好,有烤鸡,我吃了不少,所以这味儿呀,我带进来的!”
“且!”
“没劲儿!”
“下次洗洗身子再进来!”
……
一时间不满声到处都是。
钱银钗松了口气,继续吃了起来,心中满是感动之意。同富贵之人,不一定是友人,但共患难的,定然是友人。
这宋祁渊,纵使不算他在那场大火之中将她救下,眼下这在穷途末路给予她这些,已算是大恩。
仇百倍报,恩千倍还!
若是此番她能出去,定然要报他这大恩!
转眼宋祁渊已清点完了人数,又悄悄来到钱银钗牢房前,轻道:“嘿,好吃吗?”
钱银钗点点头,道:“好吃,好吃,多谢了兄弟。”
有止血药和补气散在前,又水了一整日,再加上眼下一整只烤鸡,钱银钗恢复了多半,这会子也有余力开口道:
“宋兄弟,这旁边那个被称李大哥之人,被放出去了?怎的就不见人了?”
“放出去?”宋祁渊满目讶异:“被关在这里哪还有被放出去一说?今日被拉出去斩首了!”
宋祁渊这话一说完,钱银钗不再言语,他也醒悟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又是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是问我他去哪了,我便直接回答你了……”
钱银钗摇摇头,依旧不答。她心中压力很重,眼下看来若要逃生,恐怕需要更快上一些了!
然是时,牢狱之中忽然有狱卒举火把而来,他的手中还端着一碗加了肉的面线。
他一直走到钱银钗的牢房前才停下脚步,放下了饭碗开口道:“你的饭,趁热吃了吧。”
钱银钗与宋祁渊愕然对视,皆不明所以。
怎的今日这么好的招待,这么多人给她送好吃的?
只听狱卒又道:“吃了吧,明日就上路了,愿下一生你莫再做坏事了,能活的像这碗中面线一般长。”
……断头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