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没能晴上多久,昨日还是晴空万里,近日已是阴云密布,气温骤降,云层压得很低。
大抵是要落雪了吧。
赵朵从香软的床榻之上缓缓支起身子来,瞧着恭恭敬敬端着木盆等待侍候她晨起洗漱的小翠,嘴角笑开了花。
想起那一日初到知府府邸,她被府邸众人围观,内心是如何慌张。但她撑下来了,她得到宁彭举的信任,那旁人信不信,对她而言都已是不重要的了。
至于那些不喜欢她之人,她自然也看的出来,可又能奈何她?
花溪是钱银钗真正的外祖母,而这个女子赵朵是一无所知的,所以她才用外婆仙逝父母早亡来说话,不料是更得宁彭举怜爱。
他大抵,是当真对名唤花溪的女子心有愧疚吧?
不过那陈年往事,赵朵可一点都不愿意知晓,她只想抓住宁彭举对花溪的愧疚好好的让自己享福罢了。
“哼!”赵朵冷笑。
这倒吓着了手端木盆的小翠,她手一哆嗦,险些弄撒了盆中水。
“可是奴婢做错什么事惹得朵儿小姐生气了,奴婢一定改,奴婢一定改……”
眼下赵朵可是大人心尖上的人物,谁敢不紧着她?
赵朵未答话,唇边冷笑却是不落,看吧,钱银钗,我还就是要抢过你的身份,就是要过的比你好。
过了许久,久到小翠都慌的起了一层薄汗,赵朵才开口:“慌什么?侍候本小姐洗漱吧。”
这耽误了有一会儿了,她可要快一点了,昨日宁彭举便说过,一家人团聚不容易,今日在家中庭楼办茶会。
赵朵虽是从前没用过那般多的宝珠粉黛,但挑起来却是顺手的很,指出几样来,叫小翠为她装点。
好容易一切了结,出门之前,她却是又止住脚步望向小翠,开口道:“小翠,你可知那花溪从前什么样子?”
这话一出,可是惊呆了小翠,她慌忙捂住赵朵的嘴巴,开口道:“小姐不可乱说!三娘子可是小姐的外祖母,小姐怎可直呼名讳?”
赵朵这才知清醒,慌忙改口:“是本小姐错了,顺口便说出来了。”
“好了,小翠,本小姐问你,你可知晓外祖母从前什么样子?”
“这……”小翠摇摇头,道:“三娘子走的早,小翠入府晚,实在不知。”
赵朵哪里肯依?她翻了个白眼,开口道:“那你还不唤来个府中老人?”
“啊?小姐,大人现在正等着呢,茶会迟到不好……”
“放肆!”赵朵小姐架子倒是端的像,她竟是一巴掌甩上小翠的脸。
“快去找!”
小翠捂着脸便去。不一会儿,便带着府邸王嬷嬷来了。
王嬷嬷在府邸之中待的时辰可是久了,从小翠这年岁就在了,一直到现下五旬。她忽而被叫来倒是一点不慌,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开口道:“老奴见过朵儿小姐,不知朵儿小姐有何事?老奴乐意效劳。”
这话赵朵很是受用,听的高兴极了,嘴边笑意都掩不住。
“王嬷嬷,你告诉本小姐,外祖母生前什么样?她爱穿什么衣服,画什么样的妆容?”
王嬷嬷凝了一会儿,倒真是想的分外认真,只不过她开口却道:“朵儿小姐,三娘子是您外祖母,您难不成一面都未曾见过?”
赵朵一愣,几分慌神,轻咳几声忙道:“大胆,你难道不知外祖母去的早?”
“哦……是这样,那倒是老奴粗心大意说错话了。”
赵朵道:“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告诉我,外祖母生前什么样?”
王嬷嬷道:“三娘子入府前是戏子,最喜穿艳烈魅惑的衣裙,粉黛也施的重,举手投足呀,都扣人心弦!那时大人的心可是被三娘子栓的死死的!”
赵朵闻言,慌忙低头打量自己,她今日一身浅碧碎花裙,粉黛清淡。
这可不行!她可是要学着像花溪生前模样,让宁彭举瞧见她便想起花溪,这样才能确保宁彭举会对她一直疼爱。
“小翠,随本小姐进来,换衣服!”
赵朵也不顾时辰已晚,进了房中。王嬷嬷意味不明一笑,亦是转身而去。
直到茶会,王嬷嬷行至宁子曼身侧,俯下身子轻声道:“二小姐,老奴已然照做了。”
宁子曼红唇一勾,茶盏被她轻轻端起,开口道:“干得好。”
接下来,便要看赵朵如何出丑了。
赵朵今日出现的很是晚,众人本是不快,却是因着宁彭举不敢说甚。而此时在看见姗姗来迟的赵朵之时,之前的气愤不快都不见了。
她身穿赤色轻纱,半隐半现之间只见她身子干瘪,赤色更显她黑黄;头上戴着金钗与大红花饰,滑稽的像风月场上人老珠黄的老鸨;艳烈红唇,显得她双唇突兀,宛若比起平日要肿胀上一圈。
众人无不想要发笑,却是无人敢发笑,憋笑憋的好生难受。
宁子伊香帕轻掩唇间,倾身问宁子曼:“二妹,这又是你干的吧?”
宁子曼道:“总之是指不上长姐的。”
宁子伊倒是也不生气。
宁子月到底年岁小,憋了会儿便憋不住了,开口便如银铃一般笑起来。
今日茶会,不仅是曲南霜来了,就连终日不出户的二娘子林幽都出来了,她也不仅掩唇笑道:“姐姐,花溪的后辈竟是这般。”
曲南霜道:“妹妹的三个女儿高嫁之后,便双耳不闻窗外事了。花溪的外孙女回来了,自然是要拉上你瞧瞧的。”
场上笑声与议论渐起,赵朵自然是将这一切都瞧在眼中,只是她仍旧不将这放在眼中,她只在乎宁彭举。
而宁彭举这会的目光确实放在她身上,且已良久。
他定是想起花溪了吧?
赵朵连忙柔柔一拜:“外祖父,朵儿好想外祖母。今日专门换上外祖母生前爱穿的衣裙,还望外祖父不要怪罪。”
她以为,此言一出,宁彭举定会激动起来。她猜对了,他着实激动了,可却没猜到他出口的话:“胡诌什么?花溪平日最喜穿淡雅柔美的衣裙,粉黛更是略施,哪里是你眼下这般模样?”
……什么?
赵朵闻言双膝一跪,不知到底是为何。
宁彭举长叹口气,已是不悦:“朵儿有喜欢的样子,外祖父会满足,但不用扯上花溪,你那些心思,外祖父都知晓。”
这话不算怪罪,但说的不轻。
赵朵心慌了,恍惚间抬头,却见王嬷嬷站在宁子曼身后,二人一同笑望着她。
被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