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昨日她不过所那女子日后定会付出代价,却不料一语成谶,一夜之间竟是命丧黄泉?这样的代价,未免也太过,这样的时日,未免也太早!

钱银钗跌坐在地,身子还不由自主的向后缩去,眼前的一幕早已超出她能够承受的境界!

昨夜哭闹之中与她大吵大骂的女子,竟是死了,她身上没有什么致命伤,可身上的血却早已流干。

钱银钗惊慌之余才知抬起头来,连忙向四周望去,可只是更加失望罢了——在这满地鲜血之中,桌椅陈设皆是摆放整齐,没有一丝一毫被动过的痕迹。

轩窗紧闭,屋中陈设未动,榻上人如睡着一般,没有一分一毫的反抗,就如同是自尽一般。

密室杀人!

可是没有人能够将自己周身血脉挑断,已死的女子定然不是自尽。那么凶手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钱银钗没有敏锐的洞察力,更没有能够破了这案子的能力,她在呆愣了片刻后,猛然惊醒!

现下重要的,并非是凶手是谁,而是,她是唯一的嫌疑人!

从女子身亡一直到方才,只有钱银钗一人进过这房间,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天色大亮了,愈发明亮的日光照应着一室凶相,钱银钗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心跳的砰砰声。

她终是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的想要离去。可此时,同样震惊的众人,已然稳定了下来,似是约好了一般向钱银钗身边围了过去。

钱银钗一眼便瞧见了昨夜那指责自己的老妇人,眼下她也站在人群的前列,又一次指向她,开口已是恶狠狠:“你还想走!你杀了人你还想走!”

是时附和之人许多:“真是不曾想到!你一个姑娘家家,如何下得了这样的毒手!”

“血流了一屋子,你自己看着心里不愧疚?还想走?”

“这手法,看起来一般人都做不来!姑娘你还真是狠。”

钱银钗脚踝一软,向后虚退数步,不断喘着粗气。其实她同所有人一般对此事是震惊的,且心中早已恐惧非常。可却是拦不住他们将她当成杀人凶手。

“不,不是,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只是这样的话,眼下看来已然太过虚假了。她刚一开口,就有数人跟在之后开了口:“不是你是谁?没有人进过这房间,大家都亲眼瞧着,只有你一人进过这房间!”

“昨夜你与那小姐吵闹到那般程度,若不是你又会是谁!你还真是可怕,不过一间上房,竟是搭上一条人命!”

“昨夜便觉得你的伶牙俐齿的很,却不曾想,你本心都是这般坏!”

说话间,竟是有几人上前,手下毫不留情的扭转了钱银钗的臂膀,惹得她吃痛呼出声。

从前在元碧山,初到青城县之时,便只觉人心不古道路凶险,颇受折磨;眼下到了商都,更是受尽污蔑。这样的日子,倒还真是相像。

只怕接下,便是众人押了她直发衙门吧?

跑,跑不了,她一介女流之辈,没有武功,更不会飞檐走壁,连眼下肩膀的桎梏都逃不脱,逃跑更是痴心妄想。

这里没有段乔,没有沈良,没有钱金石,没有绯姐儿,没有她认识的任何一人,无人可以助她逃脱。

就算是逃跑了,从此她也是整个云秦国的逃犯!

而她寻找赵朵拿回青鸾钗,很显然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她在明,他人在暗,又如何逃得久?

钱银钗几个瞬息之间权衡利弊,已知再开口也不会有半分益处。若是激怒众人,眼下会更吃亏。

越过轩窗,缘客来对面乃是另一座茶楼,一道黑影在高升的日照下,影子浓缩成一粒小粟模样。

广凌的目光准确的透过那扇轩窗,将房中乱象不落分毫的锁进眼中。

钱银钗的后背低了一些,不再挣扎了,反倒是顺着桎梏着她的力道,总归抵抗是徒劳,这样反倒是能够让她舒服上一次。

她冷笑,开口道:“你们也只会这样了。”

只可惜,这句话不仅未能换得那些人去费心追寻原因,反倒是彻底激怒了他们。

是时押着钱银钗左臂的男子喝出了声:“收起你的伶牙俐齿!少说这些无用的话,倒不如想想到了衙门怎样能求一个好死!”

果然!又是衙门!

还真是和她想的一样。

但现下,无疑是不选不行的选择。钱银钗没再说话,任由身后之人将她押出房门。

出楼之前,钱银钗与掌柜擦肩而过,掌柜满目遗憾,不住摇头。钱银钗知晓,她不是不帮,而是无法帮。

对面楼顶的广凌自然将这一幕也看进眼底,之后一笑,足尖轻点,人已不在原地。

……

钱银钗当真被押着一路招摇,直到衙门。

衙门之前,有两头凶恶的石狮子,大口张开獠牙明显;两旁的墙壁之上,挂有兽牙,与边缘剪裁成齿形的牙旗。

这样的地方,在进去之前她便感觉到了压制人的武力。

押制着钱银钗右肩的男子突然松了对她的桎梏,这让她多少舒适上了一些,可下一息,却只听震耳欲聋的鼓声,他在敲鼓求知府能够作主。

之后不久,便见衙门中有人走出,此人正是王若,他年近五十,是个太师。

只是他并未问何人击鼓,更是未问何事,只是在钱银钗身上打量几息后,开口道:“将人带进去,关入地牢,等待来日问斩!”

此言一出,钱银钗懵了。

知府未曾见到,一个太师就能决定她的生死?更何况那太师根本就未曾过问她是因为何事被送到此处!

太过荒唐!

钱银钗开口喝道:“你要干甚!你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我也未曾见到知府大人!你依何定我死刑?!”

押着钱银钗的数名男子,一听此言,也是有些慌了,他们早已在心中想好了如何指证钱银钗,却不曾想根本就用不到分毫!

缘客来之事传的比他们到此的速度还要快,这女子,到底是得罪了何人!

数名男子也不敢多想,看捕快将钱银钗押过之后,转身就走。

眼下王若抬手轻捏住自己胡须,冷笑几声,招了招手,道:“还愣着干甚,带走!赶紧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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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气还算是不错,虽是寒冷,但日头出的好极了,言无欢难得一见的坐在院落之中晒太阳。

阳光打在他身上,将那锦纹袍渡上一层光泽。言无欢好似比那毫无温度的日光还要明亮上几分。

他微微抬头,看着还未完全落尽的枯叶在光秃秃的树杈上挣扎,最终还是难敌寒风,翩然落下。

广凌不知何时入院,在言无欢身边站定。

“王爷。”

言无欢抬手,刚刚好将一片落叶接进手中。

“如何了?”

广凌道:“恩,方兰儿已死,替死鬼已被押进衙门。”

“可干净?”

“干净,属下与太师打过招呼,那人不必审问,直接入狱,待选日子问斩。”

是时风过,那落叶宛若枯叶蝶般急急逃离言无欢的手心。

他浅笑开口:“很好,就择个近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