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光分外的清冷,照进窗来乃是一片森白之光,竟是将明亮的华灯都掩去几分。

钱银钗觉得有些心累。

但她知晓,那掌柜能如此说如此做,已然很对得起她了。

如此大的店,众人围于此处,众心所向,她不能说那哭闹女子是错的;可她亦是并未说钱银钗的不是,而是将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这样做,确实够意思了。

众人在听闻掌柜的此言后,并不再责怪钱银钗了,脸上反倒是生出了一种歉疚之感,觉得自己方才说话太过于重了,错怪了一介姑娘家家。

只是他们也断不会去道歉赔罪,反倒是一个两个打着哈切伸着懒腰,口中不住道要速速睡了,便离去了。

哭闹的女子眼下已不再哭闹了,却是又端起了小姐架子来,纤指向外一指,冲着钱银钗道:“你还不快出去?掌柜的方才的话,你可是没听清楚?难不成要我再重复一遍你才知这房间是谁住着的?”

这女子当真分外不知好歹,钱银钗起了薄怒,忽而上前一大步,吓的女子猛然向后缩了一下。

却只听钱银钗道:“今日,看着掌柜的面子上,我不再予你为难,但你也知晓自己是如何强词夺理的。人在做天在看,迟早有一日,你会为你这副傲慢付出代价。”

这一刻,任谁都不曾想到,钱银钗一语成谶。

钱银钗转身出了房门,不再作任何停留,掌柜也并未给那女子什么好脸色,加快了脚步跟上了钱银钗的脚步。

此时钱银钗已出上房,准备下楼而去,掌柜急忙扯住她的衣袖,开口道:“姑娘哪里去?”

钱银钗回头见是掌柜,便道:“房间是她的了,我自是不能待着。客栈也没有空房了,我自然是出了客栈再寻住处。”

掌柜的面上生出愧疚之色,她叹了口气,却是并不松开钱银钗的手。

“姑娘,今夜便别走了,眼下都冬日了,纵使安慰无事,恐怕是这气温也能将你冻坏了去!”

她道:“留下吧姑娘,虽是没有上房了,但被褥还是有的。楼中也算宽敞,我为你搬个长椅,就摆在那小姐厢房前,你铺上被褥将就一夜。待明日那小姐退房了,我再叫你住一夜,不再取姑娘分文。”

这掌柜的真是好心,可谓说是钱银钗在异世遇见的少数几个心底如此好的人了。她点了点头,道:“多谢掌柜好心,也难怪此地并非城中,还客源爆满了。”

掌柜的一听便笑开了,边转身去取被褥,边笑道:“哎哟,姑娘嘴巴甜哟,这可真是捧杀我!哪里算得上甚的生意好,好久难得似今日这生意,还赶巧叫姑娘碰上了!”

……

.

商都,三王府,华灯皆灭,暗如黑夜。

只剩下微弱烛光在无风的书房之中明灭飘摇。

言无欢手执一把金剪子,时不时在烛芯上轻轻一剪。那金剪子被烛光映的刺目,在黑暗中分外明显。

直到有一道黑影从墙外跃过墙头,带过一道微风来,言无欢才一止手中动作,斜上挑的双眸微微一眯。

在这片刻之间,广凌已到了书房前。他不曾扣门,只是熟练的侧身而入,又将门扇带上,若是不仔细瞧着,只怕无人知晓房前门开过。

言无欢修长的手指在烛火上轻轻的抚摸,享受着火舌一次次亲吻他的指尖。半晌才轻笑着开口道:“一个女子罢了,已这般久了都未找到,你怎还有脸来见本王。”

“这次影卫行动,当真叫本王失望透顶。”

他的话伴着轻笑,说的不重,却叫广凌在这一息间跪下。

“王爷,人已找到了。”

言无欢手指依旧撩拨火舌,连半个呼息间的停留都无有,只作漫不经心道:“何处找到的。”

广凌道:“在城边的缘客来。”

“继续说。”

“属下猜想,她当是已走头无路了,最终只得回到商都。恐怕她心中还以为此地最危险却也最安全,以为属下寻不到,能做个漏网之鱼吧。”

修长的手指又在火舌上轻轻拂过:“所以,你要与本王说甚?”

广凌道:“缘客来人多嘴杂,属下特此来请王爷之命,是否在今夜下手?”

“影卫的顾虑何时这样多。”

广凌又道:“可此处是商都,王爷,这样是否会引他人怀疑到王府头上?”

言无欢又一次拿起那把金剪子,用火舌燎着尖刃。

“找个替死鬼便可。”

广凌闻言,点了点头,双手抱拳置于胸前,道:“还请王爷下令。”

黑暗之中,映着微弱火光,言无欢薄唇微妙勾起,恍若人命在他手上不过玩物。

金剪子已被烛火燎的发红,言无欢手一动,剪子张口。

“咔。”

蜡烛被拦腰剪断。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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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有大小姐来此哭闹了一场,连上房都被抢了去,但钱银钗这一夜依旧是睡的很好。

掌柜的为她放置了一把躺椅,又抱来一床被褥,如此一来,她宛若婴孩躺在松软摇篮之中一般,似是被人摇晃着入了梦乡。

好久不曾好生休息了,也好久不曾如此舒适的休息过了,当然,若是没有第二日将她惊醒的尖叫之声的话,她许是能再睡上一个来回。

“啊!!!!!”

尖叫之声,似是有些像昨夜对她指指点点的老妇人。

钱银钗猛然从睡梦之中惊醒,恍惚间想要直起身子,却又身子一软重新跌入躺椅。

但她的大脑已然完全清醒了。

身前的老妇人正颤抖着手指指向紧闭的房门处,而那处,竟是刺目无比的血迹。

钱银钗一个哆嗦,回想起不久前在野外客栈之中的惊魂一夜。她心中预感分外不详,纵使害怕万分,却还是逼着自己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上房之内,轩窗紧闭,毫不杂乱,却有鲜血从床榻之上流下,顺了满地。

怎会如此!

钱银钗心中不知作何想法,只知上前而去,眼前的一幕,却是叫她惊的跌坐于地面。

昨夜哭闹的女子死了,且死的离奇——她安静的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可她周身的血管,全部被挑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