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找了好久,才将那用铜线圈串起的钥匙串拿在了手中,转过身来相对,钱银钗一下便瞧见了铜圈上竟是有血迹。

夜黑、风高,客栈内灯火昏暗,黑衣店家手中提着铜圈,对应着血迹他下颌微敛,眸间似有杀意,唇边却是笑意。

钱银钗身子猛然一抖,双腿已然发软。

这店家,不是什么好东西!

店家开口道:“瞧瞧我这记性,竟是将钥匙串都放迷手了,多亏客官眼尖!哎……上次取这钥匙串太心急了,手一扯,指肚就被这铜圈给割出血来了,让客官见笑了。”

只是指肚被割出血吗?只是这样吗?

眼下马儿一步都不肯走,怕是也只能如此了。

二层之上,两排对立的厢房,每个门上皆挂有暗锁。怪不得方才这店家要找钥匙串。

店家边走边道:“这处偏,时常有盗贼出没,谋财害命好生吓人,所以我们这房门若是无人住,就挂上锁,如此一来,就安全的多了。”

钱银钗不语,心中依旧惴惴不安。

倒是马夫开口应道:“可不是!得亏着是找到这儿了,要不然还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说着还伸了伸懒腰,一脸困意。

钱银钗本身觉得有个马夫跟着是好事,总归是个汉子,这会儿却打心里头觉得,恐怕他倒头就会睡,就算是将他抬着扔进了河水中怕是都不会醒!

随意选好了两个挨边的厢房,马夫甚也不想,待暗锁一落,推门便进去了。钱银钗锁眉,也向房中走去。

她走进后转身想要关门,却见店家还手执灯盏站在门口,他一身黑衣溶于昏暗之中,只能看清楚火光映照之下的脸,那带血的铜圈,在他手中轻轻晃着,叮叮当当。

钱银钗背后起了一层薄汗,愈发怕了起来。

“店家可还有什么事?”

店家笑了笑,开口道:“没事没事。只是更深了,我怕姑娘你心中怕,怕你锁不好门。”

钱银钗握紧了手,故作镇静道:“多谢店家挂心了,深夜叨扰你心中着实过意不去,店家也快回去休息吧。”

店家点了点头,开口道:“那我帮姑娘关门吧。”

他说着,将灯盏从右手换至左手,又抬起右手将门带上。

钱银钗不知为何心中以为发虚,索性始终低着头不去相看,却在门扇即将关闭之时,见店家弯了腰,微弱灯火下移几分,正映在对面房门下角。

而在房门下角竟是有正向外流出的鲜血!

“当。”

门,就在这一息被关上了。

甚也看不见了。

钱银钗猛然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猛退,直到重重撞上床柱,才算是止了身子。

血……是血,是向外流的鲜血!

这是怎么回事……

她从那店家开门而来的那一刻就觉得此处有些蹊跷,那铜圈上的血迹可以说是指肚割破,那鲜血呢?

那对面的房中,是不是有死尸?

钱银钗跌坐于地面,双手环膝,瑟瑟发抖,绕在耳畔的,是马夫均匀的呼噜声,他已然睡的很死了。如此不过几息,她便猛然站起身来,冲向门口就推开房门!

还好……还好,还好她想错了,那店家并未将她的房门锁死。

这一推门出来,便看见不远处的厢房中有微弱烛光,只听房中还隐约有对话之声。

钱银钗轻轻走了过去,将耳朵贴在房门上。

一女子道:“怎么回事?折腾到如此晚,都吵着我休息了!”

接着传来店家的声音:“好了好了,别埋怨了媳妇儿,这不是深夜有客吗?”

“店面早已打烊,偏要大半夜扰人清静!”

“别动气了,媳妇儿,你瞧瞧这四周荒凉的,若是不让他们住店,你说这长夜当如何度过?”

如此又是过了良久,才又听闻那女子开口,没好气道:“行行行,算是你好心积德,那明日他们离去,你可要多收些房费,翻上两番才是!”

听到这里,钱银钗便转身回去了,心中踏实多了。

两倍价格她给得起,十倍也给得起,只要别把命丢在这里,一个黑店又何妨?钱财向来是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赚,命丢了可就没了!

如此一想,便也就安心些许,伴着马夫的呼噜声,钱银钗也躺上床榻。赶了三天的路,早已疲累非常,刚刚躺上困意便是来袭。

顷刻间已是半梦半醒。

可就在即将睡着的前一刻,钱银钗猛然惊醒,直直坐起,喘着粗气。

……不对,不对,不对!

这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这一次,钱银钗轻手轻脚的拉开房门,之后趴在地面,一点一点的爬了过去。那房中微弱的烛火还在,对话声也还在。

“她这会儿已然放下戒心,只怕都睡着了。”

“那个马夫呢?”

店家道:“早已鼾声震天了!”

“那就好,今日真是倒霉了,从前下手从来没出过乱子,这会竟然是遇上有人住店,好在你还算机敏,装出店家模样哄他们住下,这样咱们杀人夺财的事儿便又能藏得好好的!”

杀人!夺财!

钱银钗脑中“嗡”的一声,果然不对!

那黑衣男子看起来衣冠整齐,并无困意,却偏作起夜模样来,她就知事有蹊跷!再加上她见到的那些血……

对,错不了,定然是盗窃之人将客栈原本的掌柜一家杀死只为夺财,又遇上她扣门投店,心乱之中将尸身藏于一间厢房。只怕她对面的厢房推开便可见尸身!

可她没想到,还有更恐怖之事:“藏什么藏?做这行多久了你还怕旁人发现吗?我是瞧着那姑娘像是个有钱主儿,先让她放松警惕,待她睡熟,直接杀了,拿上她手中银钱再走,不是更好?”

“嘿!说的对!这样更好!”

怎么办,怎么办!

跑,跑,跑!

钱银钗慌了,却又不能大动作,瑟瑟发抖之间,又爬向厢房,直到马夫的房前,轻轻推门躲了进去。

马夫眼下睡的死死地,她自己跑更是容易,可若是自己跑了,只怕不会驭马的她也是跑不远的。更何况,她还有更大的事需要去做,怎能在最后一程上放弃驭马耽误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