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凄切,西风残照,秋风瑟瑟。
已是深秋,距离冬日,恐怕也只差一场落雪了。
钱银钗在这样的季节走了,离开了元碧山,离开了青城县。
透过马车车窗,斑驳的景物飞速向后退去,满眼恍惚。
她早知有一日会离开这处,却没想到这一切来得这样快,快的她来不及准备。
王震哲下葬后,她便与王泽西退了婚约。
而认亲之事,钱银钗早有考虑,去与不去都另外两说。可王雁春之言犹在耳畔,一遍遍的提醒着她不得不去。
她异世而来,可以不要那远在都城神秘家族的馈赠,她可以诸事皆靠自己。可是,她不容许旁人抢走她的身份。
一个人若是连身份都被抢走,那样又还剩的下什么?
所以,钱银钗急。她要赶在赵朵拿着青鸾钗夺走她身份之前,将青鸾钗夺回,然后送还给自己的娘亲。
自从那日从小阁当铺得知此事后,钱银钗动作就很快了。她先是雇佣了更多人,而后将手上现剩余所有存货分别分配于繁星楼、西江月、吉祥点心铺,最后又定下按时进山收购之期以及进县城货物分配事宜。
待安排好一系列事后,钱银钗便上了路。
这已是第三日了,所包下的马车连轴跑。
钱银钗自认自己的精力还算是充沛,三日来只是在沿途几个餐馆茶馆聊作休息,还未曾住过店。身上银钱,倒也还算是富足,经得起她折腾数日,不过要赶在赵朵之前夺回青鸾钗,便分毫时辰都耽误不得。
如此又是跑了一日,已是星光满天。
钱银钗依旧不想歇,但她不想歇也要歇歇了——马儿已然跑不动了。
赶车的马夫扬鞭,狠狠地抽打在马背上,口中喊着:“驾!驾驾驾!”
可惜,马儿只是伸长了脖颈,仰头哀鸣,却不肯再上前一步。
马夫摇了摇头,转身叩了叩车梆,劝道:“这位姑娘,我也知道你有急事,不然也不会接你这急单。但到底也要分分情况的不是?你瞧瞧,瘦马不得好歇,这如此下去,只怕是要跑死了!”
“就歇上一夜吧!若不然这马儿跑死了,下面的路谁来赶?”
那马夫是又急又愁,钱银钗看在眼里,也是发了愁,思虑了一番,点了点头,只道:“成,你前方找个客栈吧,咱们停下歇歇。”
马夫闻言,便从车辕上跳了下来,顺着毛在马背上捋了捋,贴近马耳朵耳语几句,似是在哄着马儿。而后没再上车,反倒是伸手拉着缰绳向前走去。
这般速度废了不少时辰,待寻到最近的客栈,已然是夜上三更。
天已太黑,夜已太深,什么都看不出了,只剩下昏黄的灯火,钱银钗上前叩了叩门。
起初无人应答,她也并未放弃,多次叩门等待。过了许久,才听闻一阵脚步声,还伴着询问声:“来了来了,这么晚了是谁呀……早已打烊了。”
这声音听着困意十足,钱银钗心中还颇有歉意,若不是马儿实在不肯跑了,她也不会深夜住店。
来人是个三十左右的男子模样,一身黑衣从打开了门开始,便在钱银钗身上上下打量。
钱银钗也是一怔,这店家看着衣冠整整,发髻齐整,面上也不见几分睡意惺忪,并不似刚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模样。可他确实是不停的打着呵欠,双手一遍遍向上伸着懒腰。
……这?
钱银钗心头有些虚,只觉得预感不是太好,转身便想走,却不料那马夫开了口:“嘿,店家,你们这马棚在何处啊?”
店家目光木愣了几息,才慌忙开口:“哦……在后院,在后院呢。”
那店家说着便从钱银钗身旁侧身而出,招呼着马夫只道:“来来来,我带你去,我带你去,客官一路奔波,想必是很累了吧?瞧着马儿瘦的,再跑怕是就跑死了!”
钱银钗忙唤着那店家:“哎,哎店家,店家……哎!”
可是那店家却如同未听见一般,竟是伸手拍了拍马夫的肩膀。而那马夫倒也是自来熟,竟是和店家攀谈起来:“连跑了好几日了,这马呀,估计也就剩半条命了,这大半夜的怎也不肯再跑一步,只得寻个客栈歇歇马了!”
“正是自然,不仅马要歇,人也要歇不是?不过听客官如此说,想必是外地来的吧?”
若是钱银钗,定然不会说自己是外地来的,可那车夫却想都没想便开口道:“是外来的,这天黑路生的,我都还不知道这是何处地界呢!”
店家爽朗一笑:“哈哈,这处已到林州了,再向前走走,就是商都了!”
二人的对话声渐渐小了,钱银钗再听不见了。
方才店家说商都?原来已然到都城边了,再往前,便是国中都城——商城了。
这算得一个有用的讯息,可钱银钗乃是一分一秒都不愿多待。知觉告诉她,这里太不对劲了,纵使不知何处出了问题,但此处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
夜风起,冰冷刺骨,又嘶沙作响,宛若千万亡魂在低低哭诉。
钱银钗有些怕了,肩膀已开始瑟瑟打抖,但好在,过了没多久,那店家和马夫一同归来了。
店家看着钱银钗,开口道:“瞧瞧给这小姑娘吓成什么样了,这处虽是偏僻,但也安全的很,夜风冷,二位客官赶快进来吧!”
钱银钗心中情绪这才平复了些许,深呼了几口气,道:“那烦请店家给开两间上房吧。”
“哎,好咧!”
那店家说着便走向了柜台,却是弯腰在柜台上来回瞅着,似是在找寻何物。
钱银钗心中疑惑更重,为何这店家看上去竟是对此一无所知?
“店家,你在找什么?”
店家神色忽而一愣,双眸之中竟是一闪而过的厉色:“嗨……最近休息不好,脑子也不行了,总是忘东忘西的,房门钥匙串竟都找不到了!”
钱银钗抬手,向后指了指,道:“店家,你是说那一串钥匙吗?”
店家这才回头,眼神又是飘忽几息后,才看见了后方暗格上放着那用铜圈串起的钥匙串。
而在那钥匙串上,竟是有隐约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