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众目相对,情景甚是有趣。

孟婆婆第一个结束这僵持,笑呵呵的开口:“你说说这巧不巧?老婆子我从前还当孙儿所说是一人,钱丫头也是一人,两头讲了许多次,都能将此联系道一起去!”

钱金石便也一瞬间明白了,侧目望向钱银钗,开口道:“阿姐,原来你是认识这老婆婆,很久以前,你总是背着红果上山,便是送来此处吗?”

钱银钗只是点了点头,却是不语。

她与沈良两两对视,却皆是不语。自从那一日后,二人便不如从前了,若是从前,只怕发觉孟婆婆这层关系也算得好事。

只是眼下,有段乔一事横在中间,二人是愈发尴尬了。

孟婆婆在二人之间左看右看的,笑的眯了眼,开口道:“这是怎么了,大家都认识,怎的还不说话了?”

钱金石亦是在他们二人之间左右看了看,他记得沈哥哥是从有一日开始忽然低落,而阿姐去寻过他一次之后,也低落了几日,再接下来,便是到了如今。

是那日出了何事吗?

他没能想出结果,只听到钱银钗道:“孟婆婆,这是我弟弟金石,我和他赶路,风吹的太冷,便来讨杯茶喝。”

孟婆婆伸手在钱银钗身上摸了摸,忙道:“瞧瞧这身上凉的!快快快,快进屋来,我给你们煮些热茶暖暖身子!”

孟婆婆转身进屋了,钱银钗开口:“金石,你也先进屋,去给孟婆婆帮忙。”

钱金石一愣,看出她是与沈良有话要说,便点了点头,随着孟婆婆的脚步进了屋。

剩下沈良与钱银钗两两对视,是她先开了口:“沈良,好久不见。”

沈良抿唇。

“那……进去暖暖?站门口挺冷的。”

钱银钗想从他身侧绕进去,不料沈良忽而抬手,横在她面前。

“我与阿乔的事,不要告诉奶奶。”

奶奶一早就想抱个重孙子了,若是知晓了他有断袖之癖,只怕会难以承受。

其实这些话纵使沈良不说,钱银钗心中也是有数。她点了点头,开口道:“放心,你们的事,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她的脚步未曾停下,声音也未停:“不必担心,我马上就要离开青城县了,有没有下次相见都是两说,金石会留下,还望你日后多多提携。”

话到此,她才转过身来,望向沈良,道:“段乔很好,你也很好,不要因为误会陌路,在我心中,你和他永远都是我的同伴,我的朋友。”

她说完了,便又回过了头,前去接过孟婆婆将将煮好的茶,不再回头望他。

沈良微微讶异,却也并未再说。

燃了灶火的房屋,比起外面,暖和的宛若两个世界。一张木桌,四人对坐,孟婆婆一直乐呵呵的说话,钱银钗与一直笑语,沈良虽不僵着脸,却也是半晌才说上一句。

简单吃茶,身子已暖,又是几句家常,钱银钗与钱金石道谢后离去。

孟婆婆的茶铺子离县城很是近,再加上有马儿,钱银钗与钱金石很快便是到了县门。

钱金石道:“阿姐,你眼下要去何处?是繁星楼还是何处?”

钱银钗在带有凉意的风中敛了眸,分离时王湘园双眼水雾的模样,便又浮现眼前。

半晌,她才开口道:“就不回繁星楼了,先去小阁当铺吧。”

钱金石并未回头与她对视,但已知晓钱银钗的想法,他轻叹了口气,才道:“恩,先将青鸾钗赎回,也算是应当。”

王震哲在说出当年真相后离世,那样不管寻亲与否,这青鸾钗都显得至关重要。更何况,钱家已非从前,要靠着典当物件换银钱来过活。

钱银钗沉吟后开口:“对。是应当将那青鸾钗赎回,不管寻亲与否,都应该归回娘亲。”

钱金石应下,道:“那我送阿姐过去吧。”

钱银钗未语,只是点了点头,纵使知晓钱金石看不到。随后脸侧的风忽起,马儿又一次扬蹄,待落下,小阁当铺已在眼前。

钱金石下马后将钱银钗扶下,开口道:“阿姐,需要我陪你一同吗?”

钱银钗摇了摇头,道:“就在眼前了,赎回青鸾钗小事一桩,你快些回粮站吧。这次你走的匆忙,想必也没打过招呼,以后被人念叨也不好。”

“这离繁星楼很近了,我进去几句话的事走过去就好。”

钱金石想了想,大抵几息,点了点头:“好,那我先行一步。”

待钱金石策马远离,身影凝成小点,钱银钗才转过了身,向小阁当铺走去。

小阁当铺还是老样子,今日倒是还好,门扇开着,回想一年多前,她第一次到,被那王雁春推门拍飞了出去。

钱银钗笑着摇了摇头,叩了叩门,惹得正悠哉哉嘬烟嘴儿的王雁春抬了头。

“哟,客官当东西?”

他说话间眯了眯眼眸,上下打量着钱银钗,双眸间精光乍现,活脱脱的狐狸样。还真是对得起他这双狐狸眼!

钱银钗道:“都说小阁当铺做熟人生意,怎么王掌柜这是不认识我了?”

王雁春闻言,双眸一凝,端一副思考状,足足过了十几息才恍然大悟:“……哦!是你!你是典当青鸾钗的那姑娘!”

“不错,正是。”

王雁春绕身从柜台后走出,脸上已变了副神色,一对狐狸眼笑眯眯的弯成一道桥,招呼着钱银钗坐下,竟还转身去倒茶了。

“从前我可是真没想到,来我这里典当青鸾钗的小姑娘竟是能走到今天这地步!县城中现下谁不知你名号?你在县城中那些事儿啊……可是被传的沸沸扬扬的!”

水中茶盏已注满了茶水,他双手端起,轻放在钱银钗面前。

“不过也是……段公子的友人,当是不会太差。”

王雁春道:“那不知这次姑娘又带来什么好物件了?来来,准保给姑娘开个好价!”

眼下这般积极,同从前像是换了个人般,也不过是惦记她带来了什么好物件能叫他再赚上一金!钱银钗摇了摇头轻笑,真是精明!

“王掌柜的,我今日来,可不是典当东西的。”

王雁春一怔,随即笑道:“也对,也对,姑娘眼下哪还用的着典当东西?”

“那不知姑娘此来意欲何为呀?”

钱银钗道:“赎回我当初典当的那青鸾钗。”

钱银钗话一出口,心中就想好了这精明尖酸的王雁春定然会将青鸾钗提价至好几番,可却不料,看到了他错愕的表情。

钱银钗心头一颤,竟是在这一瞬觉得事情不大对。

“怎么了王掌柜?”

王雁春这才摇了摇头,开口道:“姑娘,你来的真是不巧,前几日已然有人将那青鸾钗赎走了!”

“什么!”钱银钗“噌”的站直了身子,忙道:“王掌柜不必开玩笑,你要价多少开口便是,何必说这些虚言!”

王雁春慌忙虚退一步慌忙摇头:“这个真没有,姑娘,这真是被赎走了!大抵就是三日前,是一个看起来年岁与你差不多的小姑娘赎走的!”

他说着在钱银钗眼前比划着:“大抵……大抵,个头要比你低上一些,身段倒是差不多,一身布衣,脸也小小的……”

三日前,布衣,年岁身段差不多的……姑娘。

三日前,王震哲身死,她跪在堂屋守夜,见深夜外出的赵朵。

那夜,赵朵神色慌张,不断闪躲,避着她的询问。

青鸾钗被赎走了……

呵,倒真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