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天色几度黑暗,都折不去她眸中明媚之色,哪怕天降横祸、生死一瞬,她都硬挺了过来。

看似弱小,内心却比何人都要坚强几分的她。

着实世间仅一。

沈良说的对,这世上没有第二个钱银钗。

“沈良,日后,你我只作不识,公平竞争便好。”

不知不觉间,炎热的夏日竟是悄无声息的过了,若是算一算日子,只怕是已是初秋。

比起过往几月晴空万里的天空,眼下生出片片云彩,看似压得很低,却又好似伸手使出全力,都穿不破。

沈良只觉得,这云彩遮住的,不仅是天空,还连带着他的双目,也都被遮蔽了。他看不清前路,看不清眼前的段乔。

在段乔心中,自己竟是情敌,他竟是日后再不愿与自己相见。

再无一词,相对也无话。

钱银钗虽是站在暗处,此时沈良的痛楚她却依旧看得清楚非常,沉稳如他,眼下却也红了眼眶。

她好似懂了什么,只可惜,段乔不懂,在他双眸之中,只有冰冷与怒色。

钱银钗想过不若便就此上前挑破。可若是那般,只怕事情会更僵去几分。

其一,她从未想过段乔对她竟是这般心思。一介农女与一位佳公子,不该擦出这样的火花,在她心中,该是楚琴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他。

倒也想过伴身侧之人,亦不是觉得自己太差,只是她志不在此,她的眼光看的更为高远,绝非仅此。

他很好,她亦很好,却不合适,强作一处,一切都将变了味道。

而其二沈良,只怕也不想被人戳破心事吧?

所以眼下,还是离去为妙。

脚步轻轻,后退几步,人已转离。

倒也算不得脚步蹒跚,却又好似失了几分心魄,待钱银钗到了繁星楼,人已不似离去那般模样。

这模样,绯姐儿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见到。

绯姐儿正巧就在一楼闲着,将钱银钗如此失魂落魄,不由的一愣,慌忙迎上道:“小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钱银钗不语。

绯姐儿在她身上打量,看见了依旧背在她肩上的包袱,便又道:“难不成是西江月那边出事了?可是老板难为你了?哎呀……姐早就听闻那西江月老板神秘兮兮的,并不是好接触的主儿……”

“到底怎的了,小丫头你倒是说啊!”

钱银钗又是恍惚几息才回过神来,却只是摇了摇头:“绯姐儿挂心了,我没事,就是有些累,想先休息了。”

说是累,倒不如说是有些乱,自从在此异世复生,她一味想要发家致富,从未想过儿女之情。

到今日才发觉的一切,只让她觉得沉重。

倒床翻身,纵使天未凉,却依旧是将棉被盖过头顶,她想让心静下来。

时辰一寸寸的淌,日头西移,钱银钗却好似并未察觉一般,直到日头又一次东出,晨光耀目之时,她才从床上坐直了身子。

钱银钗的双眸之下有暗沉之色,一看便知她躺了良久也并未睡,她的眼眸之中略带血丝,可更多的乃是与从前一样的光彩——坚定又明亮。

略微梳整,便又是精神抖擞,钱银钗又一次背着那装有干花果的包裹上了路。

她还不能停下。

钱银钗出楼,便拦下一辆马车,报的乃是粮站的地址。她的目的明确,她要找沈良。

马蹄一次次飞扬再落下,浮土阵阵,粮站已到。

钱银钗还未进粮站,便见那抹最熟悉的身影。

钱金石眼下已然个头很高了,比上次相见个头还要更高上一些;皮肤似是也黑了几分,亦有青涩胡茬在下巴冒出了头。

他正一次次的弯腰,地上的麻袋一个个从他手中而过。他脸上有汗,身上有土,却依旧让人只觉他俊朗非常。

一旁之人直起腰来擦汗之间开口向他说着:“小司库,你不用干这些活的,怎么也还如此卖力!”

钱金石开口道:“莫要折煞我了,我不过就是个会算账的小伙计,哪里称的上你如此称呼。”

那人瞧起来正值壮年,听他此言爽朗一笑:“哈哈,怪不得老爷赏识你!年纪小小,算起账来比谁都快,又肯吃苦卖力,把沈公子当年都要出色!”

司库?

钱银钗挑了挑眉,她的小兄弟竟是这样出色?

时日不久,竟是连财务之事都揽入怀中?

她上前几步,轻声咳着:“咳咳……”

钱金石恍惚间回头,望着眼前这小家碧玉的女子,一时之间失了声,钱银钗又是咳了几声,才引得他猛然回头。

“砰!”手中正提着的麻袋落地了。

钱金石波光闪动,已是激动非常:“阿姐!阿姐阿姐!”

钱银钗笑着应道:“哎,哎哎哎。阿姐来瞧你了。”

钱金石高兴的手不知该放于何处,上下倒腾几番似是想要上前抱住她,却终是放下了。

他身上脏,不愿弄脏了这一身华服的她。

方才那壮汉左右瞅了几眼,乐呵呵道:“也难怪小司库生的俊朗,原是还有个生的这样美丽的阿姐!谁有你们一对姐弟,还真是有福气哟!”

钱金石最终是只握住了钱银钗的手,拉着她到一旁,开口道:“阿姐阿姐,你怎的想着来找我了?”

钱银钗笑:“阿姐还不兴来找你吗?”

“不不不……”他摇摇头,“谁不来寻我都行,阿姐不行!”

钱银钗心中一暖,抬手替他拭了汗珠:“金石,听说你混上司库了?还算的一手好账?”

钱金石的脸忽而便红了几分,他抬手挠了挠头道:“那还不是阿姐教的好……阿姐阿姐,你不知道,你教我的那九九歌诀有多有用!我算起账来,是又好又快!”

“那还是我家金石聪明的很。”

钱银钗笑着眯眯眼,后才问道:“你沈哥哥呢?今日为何不见他?”

提起沈良,钱金石的眼眸忽而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之后叹了口气才道:“阿姐,你不知道,沈哥哥近日,就好似变了个人一般。”

“恩?怎么回事?”

“近期沈哥哥都不似从前沉稳,总好似心不在此,也像忍着什么一样。”钱金石道。

“阿姐你不知道,尤其昨日,沈哥哥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一样。这一下子将自己关进房间,到现在都未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