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银钗在问罢绯姐儿之后,便静默了下来,王家到底也是王湘园的娘家,与她多少沾亲带故。
……泼出一盆血水?
王家出了何事?
又是何人出事?
绯姐儿见钱银钗面色忽而僵了,心道她定然是吓着了,便忍不住失笑,将香帕掩在唇间,花枝乱颤。
“瞧瞧,还以为小丫头你多胆大,谁想还不如我呢!好歹我是亲眼瞧着,你倒好,光是听上一听,便失了魂一般。”
钱银钗这才回神,也是笑了:“是是是,我哪里比得上绯姐儿!”
二人相视一笑,便下去安排玛瑙翠的售卖了。
玛瑙翠相比从前,并非初次出现,早已是旧物。从前那些惊鸿的出场,今夜用不得了。
可纵使知此,钱银钗在瞧见绯姐儿的安排之时,依旧是目露光彩。
不过两日功夫,这繁星楼中,竟是搭出了亭台楼榭、高山流水!那一个个建筑虽是迷你,但其上沟沟缝缝分毫毕现。
期间交叉贯穿着一段段竹筒,在竹筒中有清流缓缓流动。而在其上又有青翠竹叶,竹叶上放去皮之后剜成宝珠大小的玛瑙翠!
再看一旁,还有胡琴奏响,戏子水袖浮动。
伴此情此景,众人在其中穿梭,当真恍若游于山水之间,神清气爽。
怎一个妙字了得!
钱银钗啧啧称赞,且不说这一切叫人流连忘返的景象,就说这一旁怀抱胡琴的戏子,都是画龙点睛之笔。
她带玛瑙翠入青城县,本顺风顺水,却意外毒死柳祥轩,才落得如今地步。而柳家是干甚的?是戏园!
柳意浓每日上午卖卖珍珠翠,她下午卖玛瑙翠,衔接如此紧密,众人只会当这玛瑙翠依旧是柳意浓在卖。平白蹭了一大波的热度啊!
果真,这景不仅引得众人流连其中,更是忍不住的出手端起放有玛瑙翠的竹叶,将其上的果珠全数吃下了肚。
有人吃,便有人说话了:“这滋味……玛瑙翠!哎呀哎呀,果真还是好味道啊!”
“绯姐儿当真玲珑心思,竟是能将旧物玩出花来!”
“柳公子也是好运,与绯姐儿搭班,可不是赚翻了!”
这些人当真如钱银钗所想,自然而然的将售卖玛瑙翠之人当成了柳意浓!
却也有人问道:“怎么这商家就还是柳公子了?”
旁人回答道:“你难道未曾听柳公子上午之言,说珍珠翠季节已过,以后就改卖玛瑙翠了!”
一旁钱银钗闻言挑眉,这柳意浓竟是还说了这样一句话,倒是凑巧予她铺路了!
“也是也是,你瞧瞧那甩袖的小戏子,可不就是柳园正当火的小花旦梨花吗?”
眼下情景可谓一片大好,钱银钗便也松了口气,绕着人后小道到了绯姐儿身侧,与她低声打趣。
“绯姐儿可听到他们之言?你的手中,哪怕是旧物也能翻出花来。”钱银钗朝绯姐儿眨眨眼:
“他们说柳意浓运气好,我觉得我比他运气还要好。”
绯姐儿手中香帕一甩,正巧轻抚过钱银钗的脸颊。
“小丫头,就你敢与我打趣!”
楼外烈日照耀,楼中亭台环水,玛瑙翠售卖极为顺利。
若是此情此景能一直持续,钱银钗只怕能赚上一大笔银钱,只可惜,好景不长。
“……啊!”梨花口中未唱完的曲调,硬生生的变作了惨叫。
宛若一场好梦便惊醒,梦境顺着这尖叫破碎开来。
众人猛然回头皆望向梨花,钱银钗更是面色忽而一白,跟着转头。
却见方才水袖飘洒舞弄芳华的梨花,此时也重重跌坐在地,而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是浓重的粉黛都遮不住的五指印!
而站在梨花身侧,居高临下的俯瞰她之人,正是柳园公子柳意浓!
柳意浓此时怒气冲冲,开口便喝道:“你这贱人,谁准你来卖玛瑙翠唱段?!”
钱银钗的心“咯噔”一声,心道怀了。她早已想过如此不是常事,总有被发现的一天,却不曾想,柳意浓发现的如此快。
在场的众人皆不明所以,面面相觑间已是议论纷纷:
“怎的动起手来了?”
“这卖玛瑙翠的可不就是柳公子,他怎的还打梨花?”
“我听着,倒不像是柳公子在此售卖的,倒像是他不知,又忽而发现了自家花旦来卖唱!”
……
场上言论阵阵,梨花抽泣着开了口:“公子,是有人出了高价,要我来繁星楼唱上一段……柳园并未要求我们不许接外活儿,梨花才来此……公子,梨花甚也不知……”
“有人出了高价?”柳意浓怒道:“谁出了高价!”
随之一阵笑声传来,绯姐儿莲步轻移而来,手中香帕甩着开了口:“柳公子发什么火?绯姐儿我出银钱请来的梨花,不行啊?”
见着绯姐儿,柳意浓怒火似是下了几分,还是给了几分薄面:“绯姐儿,你知道我的意思,这玛瑙翠,根本就不是我在卖!”
钱银钗道:“是啊,繁星楼又不止做你一人生意。”
因着这句话,众人回头,这才瞧见了钱银钗。众人惊讶议论,柳意浓怒火中烧。
“钱银钗!竟是你这害人精!你害死我父亲,怎还敢出现在此!”
附和的人不少,话锋将对向钱银钗。
钱银钗倒也不慌,总之这便是她该要面对的。
柳意浓道:“你还敢卖玛瑙翠?还想着用害死人的东西赚钱?”
她笑:“柳公子什么话?王大人不是查清楚了吗?玛瑙翠不得与兔肉同食,并非是我相害。”
“那难道不是因着你未曾说明!”
他恨,他恼,他怒。
只是如今又一次旧事重提,他已占不到多少好处。
钱银钗道:“对,我未曾说明是我之过,我已受到了惩罚,玛瑙翠对我而言禁售半年,如今禁售之期已到,我为何不可再卖玛瑙翠?”
柳意浓开口便道:“你胡说,分明你永久不可再卖玛瑙翠,是永久!是王县令亲口告诉本公子的,本公子为此可是……”
他的话,到此忽而一止,随后冷汗直冒。
不对……不对,自己怎会跟着她的套子钻,险些将自己行贿之事说出。若是当着众人面将此事说出,从此以后又何来立足之地?
是时绯姐儿又一次轻甩香帕,曼声开口:“柳公子为此如何了?姐是生意人,这种事情从来不参与,前些日子确实只做与你的生意,不过昨日,县令王大人突然到访,与姐说着玛瑙翠以后要钱银钗继续售卖。”
她向前贴近柳意浓的耳畔,轻声道:“柳公子,县令大人的话,姐不敢不听啊……”
说罢,绯姐儿便甩着手中香帕笑盈盈的走了。
柳意浓面色僵了,众人不知所措。场面一瞬有些僵,钱银钗不以为然的耸耸肩。
就在钱银钗想要转身离去之时,柳意浓开了口:“就许你卖玛瑙翠又如何?本公子倒要看看,是你卖的多,还是本公子卖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