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宛若孩提变脸一般,这会又是骤起阴霾,昏昏沉沉。

言无欢的话同压低的黑云一般,压在这高堂之上。

“玛瑙翠之事,怕是没有讲完吧。”

他双唇微微扬起,却是让人心底发寒。

王县令本是将将好上一些,这下子又抖如筛糠。

言无欢如同王者般早已洞察了这一切,此番来,不过是看他如何做这些小把戏一般。

从高至下的压迫,王县令的浑身皆已软成一滩烂泥,他跪都跪不好,干脆半趴在了地上。

小喜子尖声怪调的怒道:“大胆!还敢对王爷有所隐瞒!”

“不敢不敢……就是给下官十个胆,下官也不敢瞒着王爷呀!”

王县令道:“虽说那卖玛瑙翠的姑娘,并不是要害柳老爷之人,可到底,是她疏于告知,通知不周。玛瑙翠是她带进青城县的,不能与兔肉同食这一点,她不说自然无人能知。”

“所以……所以,下官就判了玛瑙翠禁售。”

“哦?”言无欢眉峰一挑,“永久禁售?”

王县令额上冷汗本已是密密麻麻,这会子更是流的肆意,他自然是不敢隐瞒,亟不可待道:“不是永久,不是永久……半岁,半岁之期,半岁之期……”

王县令说完了,言无欢却是不语。言无欢似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只是斜向下的俯瞰着他。

小喜子又一次发话了:“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了!我们王爷也没那么多耐心陪着你耗!”

王县令忙道:“如今半岁之期已过,玛瑙翠已然又开始售卖了,依旧是在繁星楼!王爷,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对王爷您下官着实不敢欺瞒啊!”

言无欢冷笑不语。

而小喜子又一次发话:“满口胡言还说不敢欺瞒!玛瑙翠分明是对钱银钗永远禁售!不是针对玛瑙翠,反倒是针对钱银钗!”

此言一出,对小喜子可谓是五雷轰顶!怎么可能……这王爷分明只到了不足一日,怎么会什么事都知晓?怎么连钱银钗的名字都知晓?!

他想要辩解,却是再说不出任何。

“这……这……这,王爷,下官……”

言无欢已然不再看王县令那一副惊恐模样,那模样太丑,还不如他手上扳指好玩。

他时不时的转动扳指,冷声道:“小喜子,官员行贿会如何,说来与本王听听。”

“是,王爷。”小喜子道,随即正了正腰板,扬了扬语调。

“受财枉法,一尺杖一百,一匹加一等,十五匹绞!

受财不枉法,满一尺,杖九十!递加至满三十匹以上,处加役流!

受所监临,计赃一尺笞四十,一匹加一等,八匹徒一年,八匹以上加一等,赃满五十匹以上,处流二千里。”

王县令闻言,三魂七魄都丢了一大半,双目一阵阵的翻白,若不是早已趴伏在地,只怕这会也是昏厥倒地了!

“王爷,王爷,下官知错,下官知错!”

“错在何处?”

王县令心中怕的要死,却是转了转眼珠,想着怎样将自己摘出去一些。

左右思索,他终是承认:“不该,不该收下柳意浓的银钱。那柳意浓因玛瑙翠丧父,在心底记恨上了钱银钗,不愿要她再售卖!下官……下官却,却贪图着那些银钱,当真这般做了!下官只庆幸王爷此番点醒下官,叫下官迷途知返,没能作出更加离谱之事!”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言无欢道:“拖下去,杖一百。”

杖一百!不死也剩半条命了!

王县令险些哭出来:“王爷!王爷饶命啊!王爷!”

一衙役作到底是王县令手下之人,这会子也是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上前去。

小喜子见了,怒道:“王爷之令尔等胆敢不听?!信不信王爷把你们这青城县都端了!”

衙役们这才慌了,甚也顾不得,上前便押住了王县令。

小喜子又道:“若是叫我发现你们打得轻了,我就连你们一起打!”

小喜子如此说了,衙役们又有哪个敢不听?是时只见众衙役慌忙点头,也顾不得那般多,押着王县令就告了退。

此后不多时,高堂上便听闻杖板落于王县令身上传出的闷响声,其与王县令哀嚎之声交错,像是哀鸣曲一般,倒是引得言无欢勾了唇角。

锦文衣袖又一次扬起,在空中扫出一道华美弧线后,复归于言无欢身侧。

而后人已离座,高位已空。

县城另一端,东西相隔, 设计分外抢眼的楼梯,乃是西江月。

西江月今日并不营业,江水寒静坐着,听戏子唱他最爱听得桥段。

台下戏子一身白衣,满目悲切,梨花带雨,甩袖旋身,声音动听,身段柔美。

“雨花窗内,镜中人黄,身后有人清唱。梨园曲台,戏子莫谈悲凉。爷爷点点滴滴,且引欢歌笑语长。亦飘零,见形形色色,无奈教仿。”

江水寒微微合眼,手中折扇轻摇。

“彩角凝声低眉,尚有髯客怒,故作勉强。不入梨园,人情冷暖饥肠。细音歇噎语罢,恩人轻唤妾上场。”

“当此时,满堂光彩映浓妆……”

一首《不入梨园》,被那戏子演绎的淋漓尽致。

江水寒折扇一合,道了句:“好。”

离央这才上前来,开口道:“大人。”

“嗯,如何了?”江水寒开口道:“今日可有何事?”

“大人果然高明啊,那钱银钗真是王爷的人!起初大人便说她头戴那银质四蝶步摇是王爷的人,我还不信呢!谁知真是!”

“怎么?发生何事了?”

“柳意浓使坏,花了银钱贿赂王县令,不准钱银钗再在县城之中售卖玛瑙翠了。今日王爷便去了县衙,治了王县令的罪,听说那王县令被打了杖责一百!”离央道。

江水寒清冷的面貌微起异样,过了几息似是乐了,开口笑道:“王爷倒是好手段。这回既是护了钱银钗,又算是找了个合适的尤头。这次皇上罚他下县城视察,如此回去也算是能哄住皇上了。”

“可不是嘛!那咱们是不是也可以回去了?这小县城中呆的我好生无聊,都想念都城的繁华了。”离央道。

“西江月分店遍布,虽说咱们时不时各地蹿吧,可这小县城,着实无趣!”

江水寒摇了摇头,道:“不可,眼下还不能回去。”

“啊?这是为甚?”离央犯了嘀咕。“前些日子是听说王爷被罚下县城,才未归去,为何眼下王爷都准备回去了,咱们还不走?”

“钱银钗的花果茶,也该替她销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