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忽而便沉寂了下来,只剩下田园还在不停吠咬。

如此讽刺的话,从一个男子口中说出,对男子而言已是极度的讽刺,更何况,说此话之人是自己的亲人。

不知是因此,还是因为一旁王湘园刷白的一张脸,钱阿斌终是忍不住了,总算是开口道:“你们到底来干什么!有事便说,没事就赶紧走!”

而钱阿娇正好就是蹬鼻子上脸的人,如此手一摊,开口道:“你家发家了,自然不能少了我们家啊,银子呢?见面总要分一半吧!”

钱银钗翻了个白眼,活了这么大,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不要脸”!

钱阿斌摇了摇头,道:“银子没有。”

“没有?”

钱阿娇的高姿态就好似是要债的债主一般,趾高气扬:“可以啊,把你家这刚收的小麦,对半分给我们就成了。”

赵荣在一旁更是尖酸刻薄:“婆娘,你说你这哥哥,也真是有脸活着,这么丢人的事儿,直接带着那婆娘去死作对亡命鸳鸯岂不是更好?这钱银钗到底是不是他的种,那都不一定呢!”

“活着简直是浪费粮食,死了得了!”

钱阿娇道:“就是!得亏这种丢人事儿除了咱自己人没人知道,要是村里都知道了,啧啧啧……”

钱银钗没想到,他们竟是在这种事上作文章,刚张口想骂人,却见钱阿斌低了头,开口道:“好,分你们一半……”

“什么!”钱银钗一下子便如同被雷劈,“爹!你疯了吧!”

“别说了银钗,跟爹过来,收拾一半给他们吧。”

委曲求全?

还是此事当真是实锤?

“爹,你是傻了吗?我是不是你的种你不知道?你连这种事都怀疑?你是在怀疑我娘还是怀疑你自己?!”

钱银钗开口更是毫不掩饰,甚至如同钱阿娇与赵荣一般直接,果真此话一出,钱阿斌微微一怔。

钱银钗更是丝毫不让,直戳戳的挡在钱阿斌面前。

她指向自己的脸,一字一顿道:“我长的五分随娘,五分随你,你连这种事都要怀疑?”

眼下该做的,是要让钱阿斌从心中消除对此事的恐惧和怀疑,这样才能一家人统一战线,而不是去委曲求全的便宜了钱阿娇!

“我没有不信!”钱阿斌道。

“那你既然相信,又为何怕他们说?为何白送?”

这是她辛辛苦苦报下来的田,换种子、割麦秸、伐柳木、扎稻草人……件件事皆在眼前,想白送给人一半?她不准!

日入时分了,太阳已落至山脚,余热却在地表升腾,一滴冷汗从钱阿娇额间留下,她有些没底气了。

数月不见,钱银钗这小贱蹄子竟是长本事了,如此会说!

眼见钱阿斌就要明白过来,那这小麦可就骗不到手了!

钱阿娇与赵荣对视一眼,眼角微眯,下三滥的招式已上心头。随之二人竟像是约好了一般,开口便是大喊:“天啊!我没有这样丢人的哥哥,竟是把捡来的破鞋当成个宝贝,为了王湘园这臭婆娘要打杀我这亲妹子!有没有天理了!”

“钱银钗爹爹是王泽西!”

不给小麦吗?那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谁都别想落好!

钱银钗并不是很在意这些舆论,但不得不说,这一套钱阿斌很吃,他这会已然慌了,竟是伸手推开挡在身前的钱银钗,扑向面前的小麦,准备塞给钱阿娇!

钱阿娇与赵荣对视一眼,狡黠之光骤现。

而任谁都不曾料到,不该出现的一人,竟是出现在此地。

他上前便抓住了钱阿斌上下不停慌忙收拾粮草的手,这使得钱阿斌一怔,还以为是钱银钗,便不悦的开口道:“银钗你放手,少了这一半的小麦,我们也饿不死!”

“姑夫,是我。”

清冷之声传来,钱阿斌才抬起头来,见到来人,乃是更迷惘。

半晌才回神,开口道:“泽西?”

落日余晖下,王泽西一身布衣长立,开口道:“姑夫,自己家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何必平白给了别人?”

他眯了眯眼,望向赵荣与钱阿娇,开口道:“再者说,是这样早已断了联系的亲戚?”

不知为何,赵荣与钱阿娇竟是有些发软了。

钱银钗饶有兴致的望向王泽西,他竟是在此时出现,倒是让她第二次觉得他还算有点用。

只听王泽西道:“我思念银钗,前来相见,竟是听见有人污蔑我的妻儿与父亲!”

“银钗未来是我妻,王湘园是我姑姑,王寒时是我父亲!你竟是胡诌出奸情来!”他冷笑:“你们真是大胆!是不是欺金石不在银钗家中无人?今日,你们非要给我一个解释!”

钱阿娇与赵荣又是对视一眼,仍是嘴硬道:“你知道什么?当年真相,自然只有我们知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嚣张什么?”

王泽西这下不说话了,反倒是转身向外走去。

钱阿娇与赵荣得意挑眉,钱银钗急。……王泽西这就走了?

谁料王泽西不过是走至栅栏附近,弯腰解开了田园身上的绳索。

“不讲理的人,自然是无法理论。”

语罢,王泽西手中绳索一松,早已跃跃欲试的田园“嗷!”的一声,便飞奔了过去,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之时张口便咬在钱阿娇的大腿上。

“啊!啊!”钱阿娇发疯了一般叫了起来:“疼,疼死老娘了!当家的你快将这死狗弄走!”

赵荣懵了,显然不敢上前。而王泽西则是又将手摸上了拴着狗崽的麻绳,那些狗崽见田园咬的痛快,早已嗷嗷不休,挣着绳子只等冲出去了!

赵荣心里怂了,慌忙扯着钱阿娇的手就往外跑,边跑还边喊着:“不要了,不要了!我们不要粮食还不行吗!”

“噗!”钱银钗瞧着方才趾高气昂的二人眼下如同黄鼠狼一般夹着尾巴逃跑,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场风波已过,钱阿斌便慌忙扶着早已虚弱不堪的王湘园回屋去了。

院中只剩下钱银钗与王湘园两人,风吹过,闷热之中染上一丝凉爽,叫人欲罢不能。

他迎余晖,却又逆着风开口:“银钗,你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