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泽西就那般站着,满山碧色与柳明花媚簇拥着他,倒是显得白净的他孑然而立。
阳光伴香风洒下,裹在他的身周。
明媚日光惹得他唇角笑意粲然,钱银钗看不真切他的神色。
只听他含笑柔声道:“银钗,你回来了。”
宛若和煦春风突然化作三九寒风,钱银钗在闻此言之时,身子猛然打了个寒颤。
“银钗,几月不见,你竟已美的竟叫我不敢认。”
这句话一说,钱银钗只觉恶寒入骨,将她冻的伤了风,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咳……”
王泽西瞧着倒是急了,上前一步便抬手拍向钱银钗的后背,替她顺气。
钱银钗“噌”的一收腰,躲过他的手,麻利非常。
算是修长的手指,猛地停下,滞于空气之中,他指肚上的薄茧有些显眼。
“银钗?你……”
钱银钗显然对他没有任何的耐心,接口便道:“你是去我家有事?你去吧,我出去有事,先走一步。”
王泽西的面色“唰”的变了色,五色交杂,有趣的紧。然不多时,他还是勉力敛了神色,追了上去。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鲜花,钱银钗应接不暇,也不去管身后王泽西不知趣的跟着,专心的看着。
先看见的是小白兰,犹记去年她不慎划破了手,意外按上小白兰花瓣,血就止了。
可谓止血良物。
钱银钗蹲下身子瞧了瞧,白兰四瓣,小巧花蕊内有细小颗粒,风一吹被轻易洒落。这些想必是小白兰的种子,她取出丝帕,搜罗许多。
抬眼又见玛瑙翠干枯的枝条已新发嫩绿,其上硕大花朵缀在绿叶之间,香色四溢。
这玛瑙翠,倒真是好东西!钱银钗心中想着,秋冬季卖果子,春夏季卖花瓣茶,其余日子便卖果干与果茶。日后发达了开个花房,也难保不会有小姐中意!
真得叹一句:浑身是宝!
这会子钱银钗心中早已是飘飘然,身后一直跟着的王泽西早被她抛在脑后,甚至是忘我的哼起小曲。
她如此惬意,相对的,便是跟在她身后的王泽西脸色愈发的沉,心中不忿之意愈发明显!
他心中只当她是假装,故意气他,怎会想到她是真的开心?
钱银钗变了。是什么时候变的,王泽西却说不出来。
好似这些日子渐渐大变,又或许是在那日槐树下送粮之时,她便一瞬间大变了。
王泽西轻咳了几声,才又开口道:“银钗……你小时不是如此的。”
“恩?”钱银钗一愣,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一人跟着。
“你我一起长大,难道小时的时光,你也不记得了?”
提小时候?打感情牌?
这个王泽西究竟想要干甚?
“记得又如何?”
“你……”
“我怎么?”钱银钗扬了扬下巴,“我说,你也别一个劲儿跟着我,有事你说,没事你就回家歇着,在这挡路挡的我心烦。”
王泽西的唇瓣一抖,气的想要打哆嗦。
但他忍住了。
几息之后,王泽西又一次跟上钱银钗:“银钗,从前你最喜欢我带着你在山中玩耍,你又贪玩,这山中花果你总是能端详个半晌,年年如此,怎么都看不够。”
“没想到,现在的你,依旧是如此。”
……哦?
从前的钱银钗,也喜欢研究这些?
倒是巧了。
可钱银钗并不理他,他也只得继续说着:“有事我们也在村里跑着玩,你总是要我追你,分明根本跑不过我……”
“有时跑累了,便去王大叔或是李阿婆的家讨些水喝,幸运的话,还能吃到一些零嘴儿。”
她依旧不语,眼光依旧留在山间花果上。
王泽西的话也在继续:“只是后来……”
……王大叔?李阿婆?
几分相熟,她好似在何处听过。
钱银钗终是开口道:“后来如何?”
“后来王大叔被山夜燕啄走双目,李阿婆……吃红果死了。”
钱银钗脑中“嗡”的一声。
“从那时起,我娘便不许我再见你,村中邻里关系亦是疏远了……”
难道……这才是钱家并不与别家来往的原因?因着曾有恩于她的邻里,都没有好下场?
以讹传讹能要人性命,更何况是封闭的元碧山?
那么王泽西再次找上她,原因便更是显然了。
从前的王家看不上钱家,或是怕沾上“霉运”避之不及;而如今此钱家非彼钱家,才会有王泽西今日“真情告白”。
贪图富贵,趋炎附势,小人!
“所以呢?”
钱银钗抬头,微眯了眼望向王泽西,是时风起,吹乱她两鬓碎发,将她声音吹至很轻,很轻。
却偏偏话中那抹毫不在意显得重极了。
王泽西面色一青,唇瓣一动,话到出口却又一顿,再出口乃是硬生生的改了内容。
“银钗……他们如此,无非是惧你、怕你,想要躲着你。我娘亲更是因此,才不要我与你来往。”
“不不不,你娘说得对,她是为你好。”钱银钗笑,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
“你在说什么!银钗,我从小便知,你是我要娶的女子!我又怎会惧你怕你躲着你?娘亲那边,我已将她安稳下来,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我们了!”
王泽西此刻激动不已,眼中似带泪光,若不是有从前他对她的那些先例,她只怕会信了也说不准。
若是他骨气硬些,她尚会对他有些好感;而眼下,却叫她愈发瞧不起!
“演技不错,全世界都欠你一个小金人。”
“……什么?”
“没什么。”
眼前这不知名的小金花钱银钗已是看了一会儿,王泽西之词更是听够了,于是便随口答道,准备起身再寻上一种植物研究。
谁料将将起身,一阵眩晕袭上头部,实物与幻影相交杂,眼前发黑。
糟了,蹲太久了!
钱银钗心中暗叫不好,却是控制不住身子,重重向一侧摔去!
好在此地正处浅坡,她并未伤的太重,只是手腕蹭过土石,破口出血了。
“嘶!”
真疼啊!
王泽西见此,先是蹙了眉,后又抿唇思索,之后才俯身扶起了她。
只是他开口倒满是急切:“银钗!银钗你怎么样了?要紧吗?”
钱银钗实在是痛的懒得出声,却仍是翻了个白眼:方才还觉得他演技好,眼下就浮夸至此!
“……死不了。”
王泽西又起了身,目光在一旁扫了扫,最终落在了方才她仔细探看过的小金花。他大手一捋,便是取下了一把花瓣,又在手中简单的揉了揉,贴上了钱银钗的伤口上。
“喂!你……”
钱银钗话到嘴边,却突然止了。
这感觉……酥酥麻麻的,竟是不疼了。
“金竹花止痛,小时我们顽皮磕破腿,都是用它一擦便好,你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