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郁郁,树树新芽。

期间山花点缀,宛若琳琅。

对于钱银钗来说,这并不好走的山路,竟是熟悉了起来。

大抵日入时分,家,便是到了。

眼前的院落,比起钱银钗离去之时,已生出几分陌生感,比起之前已变化良多。

田园比从前又大了许多,那伤口更是早已复原,没落下什么拖累。在它的身旁,已有几只嗷嗷待哺的小崽。

那用二两银子买回的鸡崽长大了,母鸡亦是老了,院中却是多了许多小鸡,鸡窝里看起来也有热乎鸡蛋了。

院落的栅栏,又是插了一排,密实的很。

靠近栅栏的土壤,她走前种下的山花,已然都开了。

红白粉嫩,争相开放。

看,这总算是像个家的模样了,她进县城这一遭,并不算白费。

钱银钗向前一步,想进院去,却不料惊了田园。

田园吠咬起来,惹得一窝的小狗崽皆是吠咬起来。

她蹲下身子来,轻声道:“怎么,不认识我了吗,田园?”

她像那个月夜一般,向前试探着伸手,进进退退之间,轻轻落在田园的头上。

都说狗最通人性,这一触摸,田园的非要突然便低了去,几息之间,眼眶竟是湿了。

它似以往那般,摇起了尾巴,温顺的趴在她的脚步。

房中早已听闻响动,钱阿斌的声音随之响起:“谁呀?”

“爹……”钱银钗轻唤,这一刻竟真的生出一种久不相见的激动。

钱阿斌倒是未变多少,甚至是比之前多了几分精气神,他见是钱银钗,竟是愣神几息,后才慌忙回头,向屋内唤:“湘园,湘园,银钗回来了!”

只听屋中一阵响动,王湘园已到眼前。

“银钗!”

三人相视泪目,皆呆于原地,后才想起急匆匆将钱银钗拉近房中。

“银钗……银钗你说走就走,可是叫娘惦念的紧!你说说你……过年都不知回来!”

王湘园的目光不知该放在何处,只顾着不断瞧着她。

钱银钗心头一暖,说道:“爹,娘,叫你们挂念了,家中现在可好?我瞧着,比我离去之时好了许多。”

钱阿斌点了点头:“是啊,这家总是像个家的模样了,这也是我的一双儿女有本事啊……爹娘不中用,不中用啊……”

他的眼眶依旧湿湿的,其中自责满满,看的钱银钗心中也不好受。

“爹,你别这么说……这也是我的家啊。”

王湘园道:“银钗,你带回来的那些鸡犬,可是叫咱家长脸了,你不在家不知道,如今王家经常与咱家走动,这粗粮啊,也送的勤,咱家都不缺吃的了还要送呢!”

王家?

王泽西?

若不是王湘园说,她真是要忘记这个未婚夫了。

之前她一直不在家,倒是并未仔细思索过此事该如何解决。

又听钱阿斌道:“是啊,咱们又哪里用得上他们再借粮?金石时常拿着鸡蛋与邻里换些粮食,田间不忙的时候也去县城换些,咱们家如今是再饿不着了!”

“咱家的田地,如今是村中最好的,旁家的田地依旧如往年一般,咱家小麦长的老高了!油绿绿一大片,今年夏收定然丰厚,可以一次性将王家的粮都还了!”

春意暖洋洋,纵使眼下天色已晚,余温尚在。

钱银钗抿唇笑,心中生出一丝得意。

废地变良田,而她的弟弟,更是好样的!

她说要教他良多,却只来得及教九九歌诀,却不料他比她想象中还要出色。

那一日沈良赶去救她,他戴箬笠出现,她以为是他第一次进县城,却不料他早已去过好多次。

这个钱金石,当真叫她好生欢喜!

转眼日入,王湘园做好了饭。估摸着是因着钱银钗久不归家,鸡蛋与肉齐齐上桌。

这边吃边聊,直到深夜。

待夜神,钱阿斌与王湘园歇下,钱银钗出屋,在院落中取下沾了夜露的粉色花朵。

古有李时珍跋山涉水,尝遍百草,今有钱银钗夜间尝花。

面前的的茶碗中,有粉色花朵飘于水面。

今晚,就先试这花。

粉色花朵被浸透,茶水泛出暗淡黄色,味道似甘草。

月光如霜,静静地洒在地面,渡了钱银钗满身,她的小脸映月光有些苍白,眉宇间却皆是坚定之色。

踟蹰之间,茶水已凉,她终是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这味道甘苦,待下肚,口中仍留丝丝凉意。

毕竟是入口的东西,如此大胆尝试,心有余悸是必然。她索性便不再去想了,匆匆上榻。

月光静静,映一室安逸。

待霞光万道,月陵日替,一夜已过,只是叫醒钱银钗的并非是这耀目晨光,而是抽痛的小腹。

只见上一息还在榻上沉睡的钱银钗,忽然翻身而起,跳下床榻便向茅房跑。

很久没有如此腹痛过了,不仅冷汗布满后背,更是痛的她弯了腰。

难道是昨晚的茶水?

随之好容易到了茅房,又是一番腹痛如绞……好在时辰不长,待钱银钗出来,她的脸上满是轻松之色。

放在床榻边上的那个小本本上,被写下了第一行字:粉小花,清热解毒,性凉,味甘苦,可治便秘,用多泻肚。

待写完了,钱银钗没忍住噗笑出声,不知道以后待她将这元碧山中花果都尝遍后,她是变成富豪,还是经受不住折腾撒手人寰。

天已大亮,简单的用了些吃食,钱阿斌便下地去了,他分外的看中今年的田,要知道在他记忆之中从未见过如此丰厚良田。

钱银钗也准备出发了。花果虽比不得人参等名贵之物值钱,但把握好了,亦是能够让她成富豪的宝贝!

这元碧山,得好生考察一番,眼下春暖花开,正当时!

和风暖阳,泄露春光,钱银钗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赞了一句:“舒服!”

却不料待举起的手臂放下之时,眼前竟是站了个布衣。

白净的脸,却带着一股凄苦味道。

“王……泽西?”

分明是下挂眼,这会竟是弯成月牙。

他浅浅笑着,开口乃是柔情满满:“银钗,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