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姐儿依旧是娇艳欲滴,可谓天生尤物,举止间皆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她依旧是挥着香帕,香唇半掩。
“小丫头,没想到你还能回来,姐还以为,此生再见不到你了呢~”
钱银钗却是不知如何作答。
绯姐儿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态,与眼下这种热情,反差强烈。
“还愣着干甚,快些进来,姐给你准备好了洗澡水,快来~”
绯姐儿并不在意她是否回答,转身便入了楼中,又转身倚在门旁招手。
钱金石哪里见过如此女子,脸“唰”的便红了。
沈良则轻咳一声示意:“绯姐儿便是如此。先进去吧。”
庞大如繁星楼,纵使货物出事,亦不受牵连,能做的,便也就只有绯姐儿吧?
钱银钗终是点了点头,宁静如水的眼眸之中光影交错,心中波澜不止。
总有一日,她不要再屈居他人屋檐!
绯姐儿果真已为她准备好了洗澡水,并备好了菜肴。钱银钗在牢房中呆的久了,便贪恋起沐浴之感,一来二去一个时辰已过。
她只觉清爽许多,就连倦意都消去多半。
到此便不再磨蹭,匆匆梳整。
她要问清楚段乔去向,问清楚为何再回繁星楼,问清楚日后该如何……
只是一出来便见桌上等待着她的沈良与钱金石相交甚欢。
见钱银钗出来,钱金石雀跃着开口道:“阿姐,我决定留在县城中,不再回去了!”
钱银钗绕在发间的手指忽的一停,几息后才问道:“你说什么?”
桌子上似乎还有几盘新端上的热菜,蒸腾出的香气将钱金石的脸熏的红红的,他的眼中,早已满是期待。
他上前几步握住钱银钗的手,笑道:“阿姐,家中现在可好了,已不再饿肚子了,时不时还能吃上些鸡蛋,鸡仔长大了,娘便杀了只老母鸡,撕成肉丝下汤饼吃!”
他凑近她的耳畔,依旧笑嘻嘻的:“阿姐你不知道那有多香,如此一只老母鸡能吃好久!”
钱银钗没说话,任由钱金石扯着她的手,带着她坐在桌前,只听他继续说道:“家中如今安稳,我也长大了,便不想再留阿姐一人在县城之中,我在县城,你我姐弟能有个照应。”
钱银钗脸上倒并不像钱金石那般雀跃,眼下玛瑙翠已被禁售,她能否留下都是两说。
“你留在县城中,能做什么?”
钱金石的热情依旧分毫不减,他望向沈良,笑道:“沈哥哥,你快些告诉阿姐!”
菜色余香袅袅,雾气迷离,映灯火将沈良的眸色遮的看不仔细。
“恩,金石聪颖,又上进,我打算让他留在粮站,跟着我做一段。”
也难得沈良为他人开口说话。
钱银钗一直以为,他只听段乔的。
菜色快要凉了,腾腾热气已少了许多,几番思索,蒸腾热气蒙蒙遮望眼,她点了点头。
“也好,这也是不错的出路了。”
她道:“沈公子还要多多关照才是。”
沈良不语,只微微敛颌,三人开始用膳。
这一桌饭菜可以说是钱银钗到此异世后吃过最好的了,不论是看上去的菜色,还是吃起来的口感,就连所用食材都多为精细。
可钱银钗却不太能吃下。
一直以来,段乔都比沈良更能算得上并肩作战的伙伴,为何她终是度过了这个难关,他却并不露面?
“沈公子,段乔呢?”
“叮!”
沈良手中筷子一颤,打上碗碟。
任谁都可看出,他情绪波澜,且不愿提起这个话题。
“沈公子不愿说?”
钱银钗问道:“这些日子来,段乔他一直为我奔走,不论怎样,我免了牢狱之灾,他都不可能会不来见我的。”
“段乔为何不来见我?”
她每问上一句,沈良的脸色便沉上一分,几息之后竟是重重放下了筷子。
就连钱金石都一惊,不明所以的问道:“你们怎么了?段乔是谁?”
他如此一问,沈良蹙紧的眉才微松,只是面色依旧低沉。
半晌才哑道:“钱姑娘,眼下正是风口浪尖,玛瑙翠禁售,还望姑娘就安心在此度个好年,待日后再谈合作。”
沈良所言,并未提及段乔。
钱银钗有些急了,本是普通询问,却被沈良的闪烁其词弄得愈发心慌。
“段乔到底怎么了?他去了哪里?”
这一次,沈良仍旧未回答,更是站起了身来。
“这亦是阿乔之意,钱姑娘无需多问。”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伴着他转身离去的步伐变得破碎不堪。
钱金石站起身来,似是想追,却又在几步后停下,回头张望钱银钗,张口哑然。
已是夜,整个世界又黑又冷,只剩下桌上烛火摇曳,光影虚虚实实。
钱银钗道不清心中感觉,低声道:“不慌,金石,你先歇下吧,沈公子既是答应了你,会回来带你去粮站的。”
眼前之景,钱金石似懂非懂:“阿姐……”
“呼。”
她吐气轻轻,烛火灭了。
夜深了,雪小了,灯火早已宵禁,剩下的只有冷风彻骨。
却有人俾夜作昼,仍在奔走。
黑衣溶于黑夜,已看不清楚了,直到那身影穿过条条巷弄,停在段府之外。
映惨淡月光,与白墙反差,才看出黑衣轮廓。
沈良轻巧翻身过墙,进了段府,向段乔居室走去。
段乔房中的烛火还未熄灭,沈良脚步放轻,生怕惊扰了房中人。
可下一息,就听猛烈的咳嗽之声。
沈良心下一紧:“阿乔!”
门扇被推开了,身着中衣的段乔落入他的眼中。
只见他面色苍白,双唇不见血色,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他手边的桌上,是一碗没有喝完的汤药。
“……阿良?”他应声抬头,眉宇间却满是意外之色:“你怎么来了?”
沈良道:“这汤药是怎么回事?”
“昨日你坠马,我心中着实放心不下,又是内疚。怎的你的脸色看起来要比昨日更差了?”
分明山中雪厚,段乔只是受了些皮毛外伤罢了,擦些药便可,为何眼下气色又差三分?
沈良急切,一连串的问着,却只见段乔的眼神躲了躲,几息后才道:“这药太苦了,我怕苦,呛着罢了。”
他答非所问,沈良急,上前便扶上他的肩头,却不料他惊呼出声。
“……啊!”
沈良手一抖,却看见自己刚才扶着的地方,已有血丝渗出。他只觉头皮发麻,甚也不顾的扯开段乔的中衣,却只见鞭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