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犬死了,就倒在众人面前,它的身子并未随四万停止抖动,反倒还在痉挛。
不多时,白雪为它盖上了一层棉被,这一切尘埃落定。
到此,人群中又一次的开始相传议论,只是这一次所有的言论都是格外的统一。
“天呀,若不是这布衣小生,这小女子可当真要枉死了!”
“其实从前便觉得蹊跷,那玛瑙翠旁人吃了无事,怎的柳老爷就身死了?”
“就柳老爷吃的那玛瑙翠,可是段公子亲自试吃的啊!”
“可不就是?我当时可是在现场的,我亲眼看着柳老爷就如同这只狗一般,浑身抽搐,口吐酸水,嘿,简直一模一样!”
不料那人话刚说完,脸上就挨了结结实实一巴掌。
只见柳意浓怒甩了巴掌,扬声道:“你会不会说话?怎的如此欠抽?还不给本公子滚!”
那人挨了巴掌,亦是怒了,啐道:“我呸!你自己爹吃东西吃死了,是自己倒霉,还诬陷人家小姑娘,就不怕遭天谴!”
话说完,那人便怒甩衣袖,转身而离,边走边继续骂着,很快,柳意浓诬陷钱银钗的消息,便是传开了。
风向这下倒的更是快了,众人皆是变着花样的以讹传讹。
柳意浓见气势已去,却是依旧不服,高了声音强撑道:“一句倒霉就完事了吗?王县令!”
“这……这事实就在眼前啊……”王县令又是擦了擦额头。
沈良挑了挑眉,也不语,帮钱银钗解了镣铐后,就站着瞧。
谁料柳意浓也并不好应付,他开口道:“我不予你们再争论此事,但我只问你,这玛瑙翠是谁带进青城县的?”
“自然是钱银钗。”
钱银钗心下一紧。
“那既是有次副作用,既是同食兔肉会中毒,为何不提前告知?!”柳意浓咄咄逼人:“不论家父死因为何,她通知不周,这一点,足以问罪!”
布衣男子想要开口说话,便见沈良摇了摇头。
人群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王县令与钱银钗几人仍在此地,柳意浓之言,使气氛又一次陷入僵局。
“怎样?你们倒是说话啊!”柳意浓当真是急了。
王县令僵着亦是不语,反倒是沈良哑声唤:“县令大人。”
“就按柳公子之言,律法上如何判罪?”
“商家明知却通知不周,令商品禁止,不得售卖。”
沈良复问道:“禁止多久?不得售卖又期限多久?”
“半岁之期。”
半年。
钱银钗松了口气,还好,不算太久,加之玛瑙翠目前季节已过,不过是等下一季罢了,算不得亏。
沈良抿唇,似笑非笑:“柳公子听到了,可满意了?”
柳意浓自然不满,父亲身死,又当众颜面尽失,落下陷害少女之名,不过半年禁售,他如何肯?
他张口便要争辩,却在未曾出口之前,便被沈良打断:“怎么?柳公子要与当朝律法为敌?”
“你!”
沈良搬出当朝律法,当真将柳意浓堵的无话可说。
纵使再不服气,也不得再说。
他终是抬手指向沈良鼻尖,咬牙切齿道:“沈良!你叫那段乔给本公子等着!”
沈良的脸,忽而沉下,他的声音都宛若结上冰霜:“此事与段乔无关,要找,你便找我。”
随着这话,事情算得上彻底了结。
柳意浓无法再缠,只得怒甩衣袖而离,一直左右为难的王县令更是松了口气,急匆匆的离去了。
方才熙攘街道,只剩下钱银钗与沈良并肩而立,面对布衣男子。
忽而风起,吹散了空中一片墨色,吹散布衣男子的箬笠,阳光从那裂口洒下,刚刚好照在他的脸上。
略显俊朗,稚气未脱,眉如横剑,眼眸清澈。
“阿姐。”
钱银钗眼波颤动,唇瓣一抖,声音已染上颤音:“金……金石。”
这站在自己面前的,俨然是数月不见,变化极大的钱金石。
她上前几步,手指颤抖,却仍轻拂过钱金石的面庞,他的身高,已然超过了她,再不是从前那只到她肩头的小少年了。他正在发个的年纪,数月的变化,已是不小。
风轻鸣,雪漫舞。
这是亲人相见,这是劫后余生。
“阿姐。”
“恩。”
“阿姐,九九歌诀,我已然会背了,也会用了。”
前尘现景皆在眼前,钱银钗的眼眶有些湿了。
钱金石为她拭了泪滴,又面向沈良,深深一鞠,开口道:“谢谢这位哥哥,若不是你进山去寻我,只怕阿姐性命攸关。”
钱银钗一愣,沈良进山去寻钱金石?去寻救她之法?
那段乔呢?为何今日不见段乔?他可知自己得救了?
他方才所道,此事与段乔无关,可是真的?
只听沈良道:“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主意,刚才抱狗出现,着实让我惊喜。你赶山路而下速度竟是也不慢我许多。”
“哥哥方才难道认出我了?”
“起初我便觉你眼熟,见你引逗柴犬,便是认出了。”
钱金石点了点头:“多亏哥哥提醒,不然我当时话多的话,定是会说漏嘴。”
风清扬,乌云消散,多日不见的阳光璀璨,雪已经在下,在阳光下飘飘扬扬,宛若雪蝶。
沈良与钱金石交谈甚欢,钱银钗时不时的接上一句话,任谁都未曾再提那险些丧命之事。
而这一去,竟是直到繁星楼。
繁星楼前街景如旧,楼中依旧熙攘,任何都没有因为她的离去而发生丝毫改变。
钱银钗的脚步一顿,想到了之前段乔之言,想起了自己出事之时绯姐儿不过问之态。
心中有些凉。
她只道:“为何,会来此?”
沈良道:“不然这青城县,你可还有容身之地?”
这话倒是直接。
她又问:“段乔呢?”
沈良眸色一闪,开口回答之前,便有一抹红影闯入三人眼帘。
是绯姐儿。
而纵使是绯姐儿未曾打断,钱银钗也觉得,这个问题沈良亦根本不愿回答。
只见绯姐儿端的是一如既往的妩媚,谈笑间依旧是倾国倾城之姿,她手中的香帕又一次甩了起来,香气缭绕在三人鼻尖。
“小丫头,没想到你还能回来,姐还以为,此生再见不到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