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愈发大了,如柳絮飘飞,如残碎的绒毛,从漆黑深邃的高天坠落而下,缓缓铺在青石地板之上。

风还在吹,灌彻于天地,似有女子在低低嘶咽。

段乔的脸上有些凉,他抬起了头,像是想望向尽头,望向白雪纷飞的另一边。

只是他的目光,很是模糊。

“怎么办……阿良,我该如何做……才能救她?”

段乔之言,断断续续,一字比一字轻,却如同重锤,叫沈良的心不断下坠。

他拥着段乔的手臂一阵阵缩紧,带着微微战栗。

“从奶奶家归来,我便听闻钱姑娘出事的消息,匆匆忙忙赶来,却依旧来不及。”

漫天风雪,将沈良的声音都染上低沉冰冷。

“我赶到,这边已散场了,听众人交谈说已经定案。那玛瑙翠有毒,明日便发三司会审。”

而在说话间,段乔好似已好上了许多,他推开沈良支起身子,长身而立。

他点了点头,可眼中无助茫然之色,却已被坚定之色取代。

“至少眼下还有时间,还有时间……阿良,我们一同去寻找证据,找到了真相就可以救下多多!”

可沈良,却无动于衷。

段乔回头去扯他的衣袖,唤道:“我们走!”

下一息,段乔已被大力扯了回身。

沈良桎梏着他,开口道:“你还要什么真相?银针变黑,玛瑙翠有毒,你要胡闹到几时?”

“玛瑙翠是你我三人进山去收,绯姐儿又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你难道不懂避嫌?”

风雪似是冰冻了段乔的面庞,他的表情在一息之间定格,他不敢相信沈良所言。

“……你说什么?那玛瑙翠当真无毒,我曾亲试!纵使是不认识之人,怎能看二八之年姑娘枉死?”

段乔道:“更何况,多多是我们的同伴!”

“同伴?”沈良轻声念道,面上神色不变,眸中却变得浑浊,宛若一瞬失了光彩。

“当真……只是同伴而已吗?”

这话与其说是询问,不若说是自问,轻的及不上段乔听到,便随着风雪消散去了。

段乔不曾听见,沈良亦再说,他只是清浅一笑,似有些自嘲,从不远处牵过马儿,翻身上马,又居高临下的望向段乔。

“……阿良?”

“你当真要救钱银钗,哪怕毫无结果?”

段乔并未思索,顺势便点点头,应下:“我自要救她!”

随之便见沈良微微敛颌,大手向他伸来,月色衣摆飞扬,一瞬与黑衣交错,他已骑上马背。

马蹄飞扬,却并未惊起睡在地表的雪花。

沈良的话随风雪传入他的耳畔:“想要找证据,只能从元碧山下手,我们要赶在大雪封山之前,进天水村。”

山势越高,风愈发大。

大雪飘飘,寒风呼啸。

青山本无老,因雪白头。

满眼苍茫飞白,山头愈显巍峨,马蹄飞落之间,已进天水村。

原本漫山遍野的玛瑙翠,眼下已所剩无多,零星还落在干枯枝头。惟余莽莽之间宛若红梅点缀。

马蹄却并未停下。

白雪依旧洋洋洒洒,不住的飘落在段乔的睫毛之上,又很快化作一片水雾,模糊了他双眼。

“我们要去哪里?”

“去钱姑娘家。”

眼下,大雪来的突然,村民皆闭门躲雪,玛瑙翠也凋零所剩无几,那么能去的,只有钱银钗的家中。

说话间几里路转眼在马蹄下轻易而过。

“吁!”

马蹄重重落下,惊的栅栏相隔的田园吠咬不停。

这狗吠之声自然惊扰到屋中之人,只听一道略粗却又饱含稚嫩之声喝道:“谁?!”

语落,钱金石已走出屋中。

数月不见,钱金石似是长高许多,脸上稚气退去,生出一股俊朗。

他目如朗星,却剑眉倒竖,对二人的到来颇具防范。

沈良轻弯唇角:“还是同上次一样。”

此言一出,引得钱金石向他望去,自然也就认出了沈良,他的眸色一闪,双唇一颤,似是有很多话想说,却最终只是问道:“阿姐她……”

“金石,我有关于你阿姐的消息。”沈良打断他,“你跟我来。”

钱金石转头向屋中望了望,随之点了点头。

三人出院,在不远处的大树旁站定,就如同数月前钱银钗一样站在这里半掩着身子。

段乔早已是亟不可待:“你阿姐出事了,现在只剩下我们可以想办法救她!”

一句话宛若五雷轰顶,惊的钱金石脚步向后虚退,从几日前,他心中便是惴惴,难道竟是阿姐出事了?!

“阿姐出了何事!”钱金石的身高已快及段乔,他闻言急的无法,竟是上前揪起他的领口。

只是下一息,他的手腕已被沈良挥落。

沈良挡在段乔身前,开口问道:“金石,我只问你,关于山中红果子,你知道多少?”

“红果……”钱金石的目光一瞬涣散,似是回忆着过去的时光。

“我就知道阿姐带走红果许是会出事,可是看阿姐从县城回来那般开怀,我还以为会无事……阿姐出事了,是因为红果吧?”

阿姐似是忘记以往之事了,可钱金石都还记得。

这话引得段乔与沈良对视一眼,红果会出何事?

段乔顾不得太多,推开沈良,又一次直面钱金石:“你为何知晓红果会出事?你都知道什么?”

这些许能救下钱银钗!

“小时候,我总和阿姐在山间玩耍,渴了饿了便随手摘下一颗红果子来吃,整个村中都爱吃。”

“有一日,村中李阿婆说儿子为她捕来一只野兔,要我和阿姐去尝尝鲜,那一日我和阿姐都很开心。”

野兔?段乔闻言心中一颤,似是有念头想要浮出水面。

“然后呢?你快说!”

钱金石张口,神色中竟生了惧意。

“李阿婆吃着吃着,就随手摘下了几颗红果子,分别递于我和阿姐。我和阿姐刚送到口边正想咬下,就见李阿婆手握红果倒地不起,浑身抽搐,口中不住的向外流酸水……从那以后,村中没有人再去碰红果,却不知阿姐为何要将这红果带进县城。”

“阿姐出事,是因为红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