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意浓分毫不让,他面色狠意愈发浓重。
他又一次将手指指向钱银钗:“不管如何说,众人都见了,是那贱人将玛瑙翠给了家父!家父吃后倒地不起。家父不可能服毒自杀吧?所以这是抹不去的事实!家父吃了玛瑙翠,便撒手人寰!”
“今日县令大人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们钱家如何都不依!”
段乔蹙眉,面色同样不善,他挡在钱银钗身前,寸步不让。
“柳公子,不管什么都是要证据的。”
县令这下是当真犯了难,虽是深秋天凉,可汗水却是将他浑身衣衫都湿透了一遍。
“证据?”柳意浓笑,“那段公子可有她不曾害家父的证据?”
“除了她,又有谁给家父递过吃食?若非吃下那玛瑙翠,家父怎会驾鹤西去?所有人都可以作证,一个仵作所言无毒又能代表什么?他说无毒便无毒了?若无毒怎会中毒?我告诉你,她跑不了!我父亲的命,她必须还!”
段乔面色一凝。
随之他竟是走上前,拿过那剩下一半的玛瑙翠。
他咬咬牙,闭上了眼,心中挣扎。
“段乔!”
钱银钗惊唤道,她已猜到段乔要做什么!
可他只是回头望着她一笑,这一笑,饱含悲凉。
终归是自己不够强大,在这高堂之上,护她不得。
修长手指探出,拭去玛瑙翠上酸液,一口咬了上去。
他要救她,他要证明她与这一切都无关。
“段乔!”
在场无不是倒吸冷气之声。
“段乔你干什么!我本无害人之心,全在他人污蔑,你又何必如此委曲求全?”
段乔拿玛瑙翠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放下手,抬头望向众人。
道:“这玛瑙翠,无毒。”
场面静,可此时场景早已是寸土必争。
柳意浓应着段乔落在的声音接口道:“不管玛瑙翠有没有毒,她就是害死家父之人,这一点跑不掉!”
“你!”
“段乔……”钱银钗开口打断,道:“你回去吧,我就先在这里待着,有证据之前,他们不敢动我。”
“……多多?”
风似乎都静止,段乔不解的神色凝在眸中。
他已证明玛瑙翠无毒,剩下的不过全靠柳意浓拗理死撑。
明明只差一点就可成功,为何她突然放弃?
可这一切她好似不知一般,钱银钗并不看段乔,只看向高台之上的县令,开口道:“县令大人,先将我关进牢房,一切都看证据,不妨下次再审,可好?”
这无非,是给了县令莫大的台阶,他怎会不同意?
只见他慌忙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点头如捣米:“好好好,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来人呀,把她给本官押下去!”
柳意浓“哼”的一声,怒甩衣袖,转身而离。
只剩段乔怔怔的望钱银钗,不知她何意。
直到她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听闻她道:“从尸体下手,去验尸。”
与不讲理之人讲理,终是无果,只能白费力气。段乔已证柳祥轩所食玛瑙翠无毒,那么便能在尸体上找到证据。
而这证据,要快,要早在柳家人发现之前。
若是遭柳家人利用,稍加利用,尸体喂毒,此事她便再无翻身之机。
所以钱银钗打断了这场升堂。
段乔,剩下的全靠你了!
月黑风高,阴风怒号,气温骤降。
柳家灵堂森白一片,绸花随阴风上下翻飞,红木棺材立在中央,一旁纸元宝散落满地。
而隔着一栏院墙,有一道低沉苍老之音:“公子,真的要进?这再如何说,也是灵堂,逝者当安息,这般做不好。”
段乔回头望向背着药箱的段老郎中,半晌才点了点头,沉声道:“要进。”
玛瑙翠无毒,这是众所周知,就连那个让柳祥轩中毒而死的玛瑙翠,都已被他亲证无毒。
往往死人才说真话,他定要证实这一切与钱银钗无关!
“哎……”段老郎中轻叹着摇了摇头。
“公子,老爷最近已然怒火中烧了,您这么闹腾,当真不怕火上浇油?”
“不怕。”
柳祥轩中毒身死是真,可是那毒定不是因为玛瑙翠,柳意浓死咬,他却苦于没有证据。
而若是验尸,一切定水落石出。
若说怕,他最怕的,便是钱银钗出事吧?
“段叔,若是县衙靠得住,若是王县令那贪财惧势的老东西公正,你我也不必有这一趟。”
“段叔,若是见到尸身,你可有把握定能将他身死之事查个水落石出?”
段老郎中点点头:“只要能见到,老夫有把握。”
空中几片乌云忽而聚集,遮住明月,天色又是暗了几分。
两道身影踏梯翻墙而过,又隐于黑夜,直到灵柩前。
整个院落唯一的亮光只剩灵堂白烛,段乔与段老郎中除红木棺以外,满目都是森白之色。
可靠在供奉台旁偷懒打盹的小生,被脚步声惊醒,却是将段乔二人瞧的真真的。
他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惊恐之色,而后眼珠子飞速一转,转身悄声而离。
段乔深呼几口气,大手覆上棺材盖,用力推开。
柳祥轩的身体躺在棺内,全身都是失了血色的惨白,双唇却是乌青的死肌。
段老郎中道:“公子,此人是中毒身亡,单看唇色便可得知。”
竟真的是中毒,究竟是为怎么回事?
段乔道:“段叔,快些,验验看到底是为何!”
“好!”
段老郎中应声,放下药箱,从中取出锦帕,将双手擦拭干净。
他的手方触上柳祥轩的面部,便只听一道暴喝:“给本公子住手!”
伴着这暴喝声,整个灵堂都亮了起来。段乔惊愕回头,就见柳意浓为首的一众柳家家丁将灵堂围了起来,每人手中都举有一把火把。
灯火通明,段乔与柳公子对视,二人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段乔,世上怎有你如此狠心之人!家父已逝,都换不来安息?你还想为家父验尸?你下得去手吗你!”
“若不是守灵小生赶来知会本公子,谁知晓你会作出何事!段乔,你真疯了不成?!”
“我需要知晓你父亲真正的死因,你自己也知晓,根本不是因为什么玛瑙翠!”段乔道。
“不是因为玛瑙翠又是为何!”
柳意浓怒指段乔:“青城山中富贵之人不过我们几家,你我过去也算有些交情。段乔,你若是还不滚,本公子就只得将你送进官府,你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