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苍茫,马车前人来人往。
段乔长身而立,血色衣摆之上满是静逸。
他似是与周身的一切都有些不符。
他似是瞧见了二人,唇边忽绽笑意,直染眼眸,明亮中见愈发浓重的情愫。
“多多,你的事情可处理好了?”
仍是叫她“多多”,而非“银钗”。
沈良的眼眸忽而暗淡了一下。
“恩,沈公子帮衬了许多,我都不知怎么感谢才好。”
钱银钗道:“你呢,这边弄得怎样了?”
她从衣襟中掏出那张一直贴身放着的银票:“这是十两的银票,不知道够不够?”
段乔垂目她,浅笑开口:“元碧山的红果漫山遍野,单说苦力的话,十两绰绰有余。”
“那该多少?”
“恐怕阿乔已然帮你安排好了一切。”沈良忽道。
“是吗?”钱银钗随之问道。
他不回答,却问沈良:“阿良,你方才怎么帮了多多,说来与我听听吧。”
段乔怎么总是不说?
“段乔,你不说我也知,你是帮我给了。”
钱银钗道:“只是如此,叫我心中好生过意不去,我早已备好了银票,不必你替我如此。”
钱银钗的话说的生分,这话叫段乔一窒,半晌才道:“总归你这十两的银票,也不能撕开去分,本公子便先替你给了,日后带你换开了银票,再还本公子也不迟。”
段乔已转身上马车沈良也跟了上去!
钱银钗呆愣一下,也跟了上去。
“多多,愣着干甚?”段乔道:“上来阿。”
段乔朝钱银钗伸出手来。
而沈良,阴着一张脸。
钱银钗握住了段乔伸过来的手,却不料他大手忽而一扯,她没预料,双腿慌忙向前跨了一大步,脑袋却重重的撞在了他的胸膛。
“哎哟!”
钱银钗呼出声,慌忙直起身子揉着脑袋,心中饶是有些不悦道:“段乔你干什么啊!?”
“本公子还未怪罪你撞疼了本公子,你怎么还这般生气?”
段乔修长的手指指向她方才跨过的车辕:“你瞧,那是什么?”
钱银钗不明所以,却还是随着段乔手指向的方向望去,只一眼便大惊失色!
那上头,乃是一条与马车车辕颜色相近的长蛇!
“方才本公子也不曾看见,却是在回头望向你之时看见了。”
“这……”
“若本公子不拉你一把,这马车你可敢上?”
钱银钗咬唇不语,但她知道,自己有多怕这玩意儿。
忙活了一天,三人似是都累了,车厢内安静无话,直到繁星楼。
之后绯姐儿对红果稍作安排,又在二楼收拾出一间厢房,钱银钗就此住下。
日入时分,钱银钗站在二楼向下望段乔与沈良离去的背影,他们的身影被拉的很长。
她心中知晓,日后要走的路,同样很长。
日月交替轮转,璀璨星辰隐去,红日放万丈光辉。
钱银钗是被楼下的喧嚣声吵醒的。
她稍作梳整后下楼,只见琳琅满目的玉器古玩陈列楼中。
而红果,在其中充当着让人眼前一亮的点缀。
看托着那翡翠珠子的,并非是托盘,而是雕刻成托型的红果,红中一点翠绿,宛若锦鲤吐珠。
又有堆积而放如小山一般的红果堆,从上自下挂着珍珠串,如同开满红花的山坡上,悬似珠飞瀑。
再看右边半身高的瓷瓶,红果用枝条串起后,就斜插其中。
怪不得今日众人兴致如此之高!
只见柳家公子柳意浓轻摇着折扇行至珍珠串之前,目光落其上,颇有一番欣赏之意。
“红果山上悬飞瀑,山如玉来水如珠。”
他收扇,道:“意境了得!本公子收了!”
绯姐儿红衣飘摇而至,曼声道:“柳公子好眼光!”
说着招呼着楼内小生:“还不赶紧给柳公子装起来?没个眼力见的!”
柳意浓道:“绯姐儿聪颖,如此恐怕生意更是火爆了吧?”
绯姐儿香帕一甩,笑道:“可不是嘛!公子这也不知是今日第几件了呢。”
“这红果,倒是从未见过。这是什么果子?”
“柳公子可是我繁星楼的老熟人,便先告诉你,这红果名为‘玛瑙翠’,今日你买我珍珠串,这玛瑙翠便附赠与你。”
绯姐儿道:“只是日后,可断无如此好的运气喽~”
“哦?哈哈……”
她的话说的洋洋洒洒,拌着柳意浓扬声大笑,果真引旁侧诸多公子富商瞩目,一时皆对红果充满好奇。
妙啊!
一旁的钱银钗心中暗自鼓掌,绯姐儿如此一来,不仅将她的古玩玉器卖出,又将红果以最合理的方式引向在场众人。
而这些人,皆是青城县中官贵。
玛瑙翠,好名字!
怪不得段乔要将她带来繁星楼,经绯姐儿之手,果真山中红果已上了档次。
日后再包装,价格如何不翻倍?
自柳意浓与绯姐儿这对话后,人们的热情高涨,不仅对这玛瑙翠好奇不已,更觉是占了便宜一般,纷纷解囊,购买着玉器古玩。
正此时,柳意浓拿起玛瑙翠品尝,一口咬下,他眼前一亮。
“这玛瑙翠果真好东西!”
他的声音颇为激动:“甜中带酸,酸中带甜,香味绵长,解渴饱肚……好!”
这话可谓最好的广告,有些人甚至是为了玛瑙翠,而买下玉器古玩。
往往能让人解囊拔银的,正是好奇心。
如此忙碌到晚,人已走光。
钱银钗松动松动胳膊,心中正想着绯姐儿今日所做一切?便看到早已带珍珠串离去的柳意浓又一次出现在繁星楼。
……他怎么来了?
钱银钗跟了上去,却见他直达绯姐儿厢房。
……恩?
她见他轻合了门扇,便放轻动作站在门外侧耳听。
只听绯姐儿曼声道:“柳公子这演技可是比你家戏楼中戏子厉害多了呢~”
“绯姐儿抬爱,这还不是为了配合你。”
“哈……”绯姐儿笑。
“柳公子有学问,竟是脱口便可赋诗。”
柳意浓道:“绯姐儿断会笑话,不过打油诗两句卖弄罢了。”
门外钱银钗一愣,合着这柳公子,是绯姐儿请来的托儿?
眼下细想,当时那柳公子确实浮夸极了。
他们那那时的对话,明显就是说与众人听的。
倒真是好手笔!
思虑间门扇开了,钱银钗脚步一退隐于暗处,只见柳意浓手上拿着数额不少的银票。
难不成这就是个给自己赚些零用钱的公子托儿?
又听房内绯姐儿慵懒道:“玛瑙翠,日后可没那么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