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人不再笑了,却又宛若将她当成了痴傻之人。
钱银钗冷笑道:“怎么?你们不敢陪我去段府?怕我若真是段乔公子的友人你们这般对我开罪不起?”
卖包子的妇人脸上面色变幻几重,却仍强硬开口:“……你说的什么话?莫要在这故弄玄虚吓唬旁人!”
“就是,段乔公子什么家室,怎可能认识你这种乡野女子?!”
钱银钗心中不悦,虽说这不过是第二次来县城,可却是次次都被人欺负。
乡野女子又如何?瞧不起谁?
她迟早有天,定要站上那无人可欺,无人敢负的地步,数钱数到手抽筋,笑看这天下风云!
她的声音冷上了几分:“那你们既然如此笃定我是在胡诌,那就一同去段府,反正此处也不远了。若我要是说谎了,你们再带我去县衙也不晚。这般,你们便不必担心未来被开罪了。”
卖热豆腐的大叔开口道:“她说的可行!段府两步路便到了,就过去问问又何妨!总归不知者无罪,她若真是段乔公子的友人,那我们也不过是最开始不知只当她未曾交摊子税银!”
“就是就是!走!”
市井小民,一旦三五成群,心一齐,胆子也就大了,这下是三步并两步的往段府走去。
百十步便到段府。
牌匾上“段府”二字铁画银钩,却大门紧闭。
钱银钗越过三人,抬手握住门上大铜圈,在凸出的弧面上磕了磕。
很快便闻脚步声传来,有一介布衣小生拉开大门。
他的身子半掩在大门内,很显然没有开门的意思,用眼神在几人身上扫视几眼后才开口道:“我是段小天,段府的守门童,方才是何人扣门?”
“是我。”钱银钗道。
段小天道:“何事?”
“我要见段乔公子。”
“可有拜帖?”
“没有。”
钱银钗道,手指是时摸上腰间的钱袋。段乔说过的,这钱袋,就是他们之间的信物。
段小天便摇摇头,只道:“今日就算是有拜帖也不行,更何况你并没有拜帖。”
“什么?”
“今日公子说了,不见客,谁来都不行。”
段小天说着便要将门推上。
卖包子的妇人便刻薄的开口道:“说什么段乔公子的友人,是友人门童还不认识你?是友人还要什么拜帖?定是说假话想要逃税银,胡编乱造出来的,走,送她去县衙!”
“就是,走!”
“快走!”
三人推搡推着她就要走,钱银钗饶是一慌。
怎就偏碰上段乔有事的这一日?
可她也不能被带到县衙去!
“放开我!”钱银钗左右挣着,却只见府门就要关上,无法只得一咬牙道:“别关门!给我开门!段乔!段乔!段乔,我是多多!”
可钱银钗废尽气力喊的话,却只让段小天觉得她是个疯子,关门的速度更是快了。
难道当真要被送到县衙?
却听一道沙哑男音道:“怎么了?”
段小天关门的手停了。
来人是谁?钱银钗并不知。
但她知晓,这是她唯一的转机!
钱银钗又扬声道:“段乔!段乔!你快出来,我是多多,我找你有事!”
段府的门扇又一次被打开了。
打开门的是一个身穿石青色杭绸直缀的男子,他的肤色并不似段乔那般莹白,却也干净非常。
他长着一对双燕眉,绵长柔软却又存几丝坚毅,眸中映金璀日光。
好美的一双眉眼。
他轻抿了唇,眼神落在钱银钗脸上几息,后才开口道:“你是阿乔的友人?”
钱银钗点了点头。
他眼波微闪,开口道:“小天,去请这位小姐进来。”
语罢,便转过了身子,率先向内走去。
众人皆愣了,不知怎的局势就变。
只剩段小天则是依旧迷糊着问了一句:“沈公子,她手上没有拜帖,又怎知她就是公子的友人?她手上并没有拜帖的啊……”
男子脚步停了。
只见他回身道:“那位小姐身上的钱袋我认得,是粮站之中的。方才阿乔与我攀谈,曾说起半月前遇见一个有趣的姑娘,且就用粮站的钱袋做了信物。”
“阿乔口中那有趣的姑娘,想必就是这位小姐。”
男子语罢,唇角似不经意微勾,而后转身,向内阁走去。
押着钱银钗三人约好了般全部散了,段小天则是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道:“这位小姐,里面请。方才小姐未拿拜帖,我实在不识。”
钱银钗浅笑着摆摆手,她本就为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听方才段小天唤那男子为“沈公子”,而那人更是识得她腰间钱袋……
不是沈良,又会是谁?
钱银钗双眸一亮,本是方才情急之下不曾细想,眼下想来,便已知晓那男子的身份:他与段乔相熟,又被段小天称为“沈公子”,更是认得她腰上那出自粮站的钱袋,那么不是沈良,又会是谁呢?
转眼凉亭已到,段乔明朗的声音随着他月色衣摆传来:“多多?真的是你啊!”
这下段乔与钱银钗面对面而立,而沈良则坐在段乔身后凉亭之中,饮着茶水。
“我方才在府外叫你良多次,你也不曾应我。”
千难万险才见,钱银钗嘟囔了一句。
“本公子当真未曾听见,还是阿良方才去如厕,途径府门听见喧闹,他回来便是告知本公子了,本公子正要去迎你,你便过来了。”
段乔道:“多多,亭中饮茶之人,就是上次你去的那个粮站中管事之人,沈良。”
钱银钗点点头,那人是沈良,她方才便已然知晓了。
沈良闻声回头,朝钱银钗点头示意。
只是他给钱银钗的感觉,让她觉得并不热情。
热不热情倒是无多在意,钱银钗下山只为卖红果,再置购些度日的吃食。她动了动手,取下了肩上背着的竹筐。
随着她的动作,段乔道:“这个,是上次你在马车中给本公子的那果子?”
钱银钗点点头,上次那红果因着粮站到了被段乔随手放进了袖袍之中,也不晓得他究竟吃了没有。
“段乔,上次给你的红果,你可吃了?”
段乔“恩”了一声,只道:“自然是吃了的。味道甚是不错,香甜可口。你此次背着竹筐来,可是来县城中换银钱?”
“是的。这红果子你也吃了,味道极是好吃,卖的也是很好,可……”
段乔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一家爹娘身子不好兄弟年幼,在家中等着吃饭,我须得速速回家去,也是没有办法了,才会卖果子的。虽说果子卖的好,可也就是因为卖的好,才会抢了其他摊位的生意,说我没交摊位税……我只能说,我是你得友人,可他们竟是不信,押着我来了段府。”
她话锋一转,面向一直不曾说话的沈良,道:“沈公子方才在段府门前见了,应当知我所言不虚。”
“恩,阿乔,她确实是被押着过来的。”沈良道。
“岂有此理?”段乔眉间褶起。
“弱肉强食,在何处都是一样的。”沈良道。
这话说的倒是颇有深意。
“甚的弱肉强食?多多是本公子的友人,岂容他们欺之?”
段乔似是起了薄怒:“既然如此,就不必去那甚的集市了,本身那样就分为吃力劳神,来个简单的方法一步到位,岂不更好?”
沈良轻轻放下茶盏,唇瓣忽而勾起。
“阿乔这好办法,莫非是绯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