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银钗不再挣扎了,那么壮的李桂花挡在前面,她指定是进不去的。

进不去,不代表就不能让王震哲知道。

她望向王泽西,开口道:“泽西哥哥!”

她的嗓门突然就高了起来,甚至越过李桂花和王寒时,冲上去抓住王泽西的手臂,继续喊道:“泽西哥哥!你上次说给我的粮食怎么没给?我在家中等你等的好苦!”

她便不信,王震哲就听不见。

王泽西亦是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毕竟往日的钱银钗向来逆来顺受,是断不敢跟他如此大呼小叫的。

可钱银钗哪里会给王泽西反应的机会,她继续大声的喊着:“银钗不知何处对不住你,上次你将我推倒在地,还用粗粮洒了我一脸!就算真的不想给我,也不能浪费粮食啊,我们家四口人可都饿着呢!”

李桂花反应的比王泽西快些,她几大步就冲上来,伸手撕扯钱银钗的头发,口中还不住地道:“我叫你乱说,叫你乱说!”

山野之民,下手就是蛮力,钱银钗无力反抗,捂住头往下一蹲,失声尖叫:“啊!”

说巧不巧的,当真是应了那句:害人之心不可有。

李桂花身子不灵巧,这向前卯足了劲一扑,不曾料到钱银钗会忽而蹲下身子,竟是来不及收劲,扑了个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一声闷响,之后许久才是李桂花吃痛的声音传来:“哎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王泽西待几息后才开口便喝道:“钱银钗!你竟是敢伤我娘!”

还真是母子连心,钱银钗冷笑着,目光却又瞥向一旁一直不语的王寒时。

王寒时的表情看不出他到底在向着哪一边,可在此间王泽西已然搀扶起了李桂花,李桂花依旧是指着钱银钗骂骂咧咧,而王泽西更是目露狠色,恶语中伤。

王寒时终是动作了,他大步的迈向前来,随着他的脚步,他的巴掌也高高抬起,王泽西抿唇一勾,一副趾高气昂之态望着低自己良多的钱银钗。

下一息只听“啪”的一声,王寒时那高举的手掌落下。

而受这一巴掌的,是王泽西。

所有人都愣了,包括李桂花,她甚至都不再骂骂咧咧了。

“爹,为什么……?”王泽西沉寂良久后开口。

“你还敢问为什么,自己做出的事儿你还如此趾高气昂!方才你娘摔倒,那也是她自己先动手冲上去的!”

王寒时的反应又一次让钱银钗觉得很震惊:“你与银钗有婚约,是打小就定下的,眼下还未成亲,你就如此!”

不料想李桂花竟是突然抓狂,她的眼睛似是都红了。

“你不就是喜欢王湘园吗!”

李桂花吼道:“从前之事不说也就算了,眼下她与旁人所生的女儿你都还要这般护着!”

“……你!”

王寒时的手再次高高的举起,怒的眼睛都向外凸了凸,可来不及打在李桂花的脸上,便听闻一声苍老的声音:“都给我住手!还嫌丢人丢的不够!”

钱银钗闻声望去,只见来人是王震哲。

常言道人到七十古来稀,他能活到现在,已算是高寿,且看上去,并不算是身子太差。

只是他早已胡须鬓发全部花白,面上的皮肤甚是松弛,眼睑都垂下遮去半个眼眸,虽说眼下听起来气恼非常,可这张脸还是让人瞧不出骇人的怒意来。

但,那又如何呢?钱银钗是时吸了吸鼻子,小跑了两步扑进王震哲的怀中,带着哭腔唤了句:“外公……”

今日的正主,可在这呢。

已然七旬的王震哲,身子虽说是还算是健康,但到底也算不得壮年,被钱银钗这一扑,还是微微向后踉跄了几下。

但他的双臂已然拥住她的肩头,这细微的动作,也是叫钱银钗一愣。

如此,钱银钗便又往王震哲的怀中凑了凑,带着哭腔道:“外公,外公……银钗好想您,可是银钗一来,舅父与舅母就吵架,弄得银钗都不敢来了……”

钱银钗感到王震哲的身子似乎是僵硬了一下,随之很快的,便抬手拍拍她的背,轻叹道:“哎……”

可王震哲这口气都还未叹完,便话锋一转,矛头直指李桂花。

只听他厉声道:“你就见不得湘园好是吗!”

他的声音虽已因年暮不再明亮,沙哑低沉,却亦让钱银钗感觉到了他心中怒意。

李桂花面色不好,却不敢与其争执。

几息后才道:“爹,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王湘园可是震哲的亲妹子!血浓于水的,我咋会不希望她好?”

她的字音在“亲妹子”三字上药的重极了,就似是要故意凸显给旁人听一般,又同时翻翻眼珠子向王震哲望去。

王震哲怒意一下就又充满了眼眸,手掌险些就又要扬起,却又因着王震哲在场,攥了攥拳头,收了手。

王泽西也不再言语了,但他眼珠子斜眯着,嘲讽的意味浓重。

钱银钗虽是在王震哲怀中抽抽搭搭,但这些他们的脸上分毫都不掩饰的小东西,又怎能看不到?

“外公,家中已然没有粮食了,上次泽西哥哥也没有来送,银钗这也是无可奈何了才会在来看外公的时候提出要粗粮的……”

钱银钗的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够院落中所有人听到,又显得她委屈非常。

“胡说!”

王泽西这下终是开口了,他上前一步,只道:“我上次装了一大袋的粗粮,给你送过去了,你别给我装,我可是空手回来的!这事,我爹娘可是都知晓,容不得你胡言乱语!”

“泽西哥哥……”

她的话语又柔了几分:“我不知晓何处逆了泽西哥哥,叫你非要与我退婚……甚至是将我推倒在地,我的头上磕出了血包,还未消下去呢……难道这包也是我自己故意磕的吗?”

钱银钗说着低了头,扒开了自己的头发丝,这是个非常巧妙的体位,面对着王泽西等人,背对王震哲,却又能叫他看得清楚。

“王泽西!”王震哲一怒。

他呵斥道:“这血包会是骗人的吗?你还敢退婚,你还敢伤银钗!”

钱银钗垂下的头唇角一勾,肩膀都一抽一抽的忍不住笑意,可却又看似是她在哭泣恐惧一般。

那么严重的血包,怎可能消退?

要知道,那一下可是把原本的钱银钗磕死了,才会让这具身子换了异世灵魂。

有了这伤……谁还会在乎王泽西那日到底有没有送过一大袋的面粉呢?

“外公,你别怪泽西哥哥,许他也是失手也说不定呢……”

钱银钗倒是见好就收。

“只是那粗粮……”

王寒时气恼非常,他手指指向王泽西,只道:“你快去装满一袋好粮,给银钗掂过来!”

王震哲亦是点点头,只是眼中怒意却是分毫不减。

如此一来,纵使王泽西心中再多的不愿,眼下都只能去拿,他回眸与李桂花对望了一眼,眼中不愿一人比一人多,却还是转身去了。

钱银钗见此,就知晓今日的粮食已然是拿到手了。

只是……靠借粮度日,不能长久。

这王泽西,她是断不能嫁的。

若是来日王震哲离世,他们定然会悔婚,即使不悔婚,也断不会叫她钱银钗太好过,若是嫁过来,只怕会生不如死。

这与王泽西的婚约,那定是要退,只是,不是现在罢了。

出神的空当,王泽西已然将粮食往她面前的地上一放。

他开口道:“拿去吧,今日人人都在,可是亲眼看着我把这粮食递在你手中的,回头可莫要再说我没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