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夜,黑的叫人心底发慌。
从前的钱银钗怕黑极了,而此时她却将瘦小的身子溶于黑夜。
她要去王泽西家要粮食。
她不能在发家前就被饿死。
究竟走了多久,钱银钗也不知晓,只知自己摸索着走,一来二去,天也就大亮了。
山色连绵起伏,映晨光熹微,各类植物皆有。
而红啾啾的野果子在这阴绿之中格外的显眼,对花果知之甚多的她虽叫不上名字来,却也是知道它可以食用。
不知是否是因真心饿了,酸甜不腻后调香醇的果子,叫她欲罢不能。
果子下肚,饱了许多,钱银钗仔细的瞧了瞧那红果子后,在心中记下了。
这果子,以后定有大用处。
之后钱银钗脚步也便是快了不少,顺着山路而去山势越发浅了,王泽西的家已在眼前了。
白墙黑瓦,四周墙壁密不透风,比起她家来说,当真是一个云泥之别的好住处。
是时房门便开了。
推门出来的,是王泽西的娘亲李桂花。与王湘园同样年不到四十,却是身宽体胖,横肉虚浮。
李桂花应是将醒来,眼睛半合,嘴不住打着哈欠,她手中端着一盆水,看都不看便向外泼了出去。
“……舅母。”钱银钗想了想,还是开口唤了一句。
可李桂花不曾听见。
钱银钗想要再唤,却见王寒时从门内走出。
“婆娘,快些做饭罢,今早起晚了,这会子饿的心慌。”
舅父总是沾亲带故的,她急忙唤:“舅父!舅父!”
王寒时闻声,回过头来,目光落在钱银钗身上竟是有些颤抖。
良久,他开口道:“……湘园?湘园你回来了?”
钱银钗生的与王湘园很是相像,而此时王寒时眼中满满情谊似快要溢出来。
钱银钗却不是很明白。
却见李桂花本是背对着钱银钗的背影抖了抖,随之就掐起腰,对着王寒时吼叫道:“你个该挨千刀的!心中就还想着王湘园那小贱人!”
李桂花骂的,让钱银钗听不明白,她只知娘亲与舅父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怎会叫李桂花骂出这样的话来?
钱银钗细长的柳叶眉一蹙,声音低沉些许,已然染上不悦:“舅母。”
李桂花的身子又是一僵,这才回过头来,却见是钱银钗,面色好似有一瞬间的挂不住,然很快这一丝的挂不住便被她一记白眼翻过去了。
“哟,原来是钱银钗啊!”
李桂花把钱银钗的名字咬的很重,似乎是要提醒王寒时来人是谁一般。
“不知道你来此处有何贵干啊?”
这一两句话的空当,王寒时也是看清了来人,垂目敛去窘迫后才开口道:“原来是银钗啊……”
“舅父,我今日来,只因泽西表哥并未将粮食给我,家中日子过不下去了,没有吃食,还望舅父接济。”
钱银钗并不与李桂花争执,还不如存几分气力与王寒时周旋余地。
一说起粮食来,王寒时眉宇沉上了一沉,问道:“粮食上次泽西难道不是给你了吗?他提着一大袋的粗粮出去给你送,可是空手回来的。”
而正在此时,房中传来脚步声,还有一道男声:“娘,早上吃食还未做吗?我都饿了。”
钱银钗嘴边的话咽下了肚子里去,抬头望着正走向她的人,那是正打着哈欠的王泽西。
他边走边说道:“爷爷已然醒了,娘,你快些做饭我也好给他端进去。”
爷爷?
也就是她的外公,是一手促成她和王泽西婚事之人。
不过那年迈不出户的王震哲,是不会知晓她根本没拿到粮食的吧?
想到此,钱银钗急忙向前堂屋去寻王震哲,却不料脚步一动,便见李桂花神色不常的挡在她的身前。
钱银钗不解:“舅母何意?”
这句话稀松平常,却是又好似是问住了李桂花一般,她甚至结巴了几下才开口。
“你……你要干甚?”
“我想看看外公啊,我们做晚辈的,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钱银钗道。
“老爷子不在家!”李桂花急道。
钱银钗闻言一挑眉,只道:“可是……泽西哥哥方才可是说,爷爷已然起了,泽西哥哥的爷爷,难道不是我的外公吗?”
她说着还望向了王寒时,又道了一句:“舅父说,难道不是吗?”
钱银钗把矛头对准了王寒时,果真王寒时面色有了几分怔然,而后道:“恩,你外公在呢。”
“那既然这样,我就进去瞧瞧外公。”
钱银钗说着,便要向里面走去,却不料随之就被李桂花桎梏住手腕,她只道:“你不准去!”
“我为何不可去,舅母?”钱银钗问道。
其实钱银钗这句话,是故意问的,而李桂花的反应让她肯定若是见了王震哲,那粮食,就肯定是要给的。
果真钱银钗此言一出,李桂花便不说话了,只是手还是不松开。
而身后的王泽西,除了淡淡的瞥了钱银钗一眼后,什么都未说,仿佛知晓她根本就进不来一般。
“舅父,舅母不让我进,也不理我……那舅父可知我为何不能去看外公吗?”钱银钗再一次的问了问王寒时。
王寒时亦只是叹了几口气道:“算了,叫银钗进去吧。”
谁知王寒时这一说,李桂花就激动起来了,她甚至松开了桎梏着钱银钗的手,指着王寒时就开始大骂。
“不能让她进去,让她进去就又要给她粮食!怎么着,你是不是害怕饿着王湘园那个小贱人!”
王湘园的反应过于激动,钱银钗渐渐听出了端倪。
难道……王湘园和王寒时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妹,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
可惜,这些过往在从前的那个钱银钗记忆中是空白。
只能等以后再去发现了……而眼下自然是办正事要紧。
钱银钗望向一旁从始至终冷眼相对的王泽西,唇角一勾,计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