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银钗正是有些心慌,屋中便传出那钱阿斌的话来。
“是不是银钗回来了?”
这话使钱金石的身影一顿,不再向钱银钗身前凑了。
随之他很快应道:“是的爹,阿姐回来了!”
“那就快进来吃饭吧,你娘做好有一会儿了。”
“哎,来了!”
钱金石一听有饭,理都不再理钱银钗,转身就跑进了堂屋。
是时有只山雀儿正好落在长草之上,叽叽喳喳的让钱银钗心乱一团。
她咬了下下唇,竟是有些紧张。
而当她走进堂屋众目相对之时,那紧张之意全数化作了讶异。
她是家中老大,不过二八之年,而钱金石比她年少三岁,由此推算,钱金石与娘亲王湘园年岁如何都不会超过四十。
可是岁月竟是在他二人头上生出了银丝。
下垂的眼角,耷拢的嘴唇,皮肤上深浅不一的沟壑……
太过显眼。
钱阿斌与钱银钗对视片刻后,问道:“银钗,家里这是最后一顿了,今日泽西给你的粮食怎的不见你拿回来呢?”
最后一顿。
钱银钗似是懂了那一袋的粗粮几多重要。
愣了半晌,她道:“……方才……王泽西……粮食……没给。”
她没说那粗粮是如何撒了一地,更没说这身子已换了灵魂,而他们的女儿,早已被王泽西那一甩害得摔死在地。
就连王泽西所言退婚之事到嘴边,都被她生生的咽了下去。
婚约,怕是这个家的支柱了。
然而她就算什么都未说,还是惊得王湘园咳嗽数下。
“银钗啊……咱家这情况……哎……跟你表哥在一处,你要多忍让些啊,粮食还是得要的,明日你再去一次吧……”
……多忍让些。
许这就是从前那个钱银钗那般怯懦的原因吧。
她不知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一家人的神色变得更是沉闷几分,倒是一直没言语的钱金石眸子一亮,抬起头来,语气颇为激动。
“姐!我碗里有一颗豆子!”他说着捞了起来。
“定然是在地上捡来的豆子,可香了呢。”
他看着那小豆,有些不舍,但还是放入了钱银钗碗中。
“阿姐,你吃吧,我知道你最爱吃这个了。”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
“要是阿姐不爱吃这个多好……”
钱银钗一怔,很难想象这话会从方才在院中扒土扒的脏兮兮的他口中说出。
“金石,姐不吃,你吃吧。”
“没事!”
钱金石转瞬就又笑的灿烂。
“我是男子汉,是得让着阿姐的!吃吧!”
钱金石将豆子放进了她的碗中。
钱银钗心中随着豆子落下而咯噔一下。
她嘴角微撇,竟觉得这豆子比泰山还要重,就压在自己的心上,引得鼻子发酸的厉害。
风过,微微凉意,秋意起。
钱银钗放下碗,侧了侧脸只道:“爹,娘,我有些不舒服,先不吃了。”
钱阿斌和王湘园对望了一眼,钱金石亦抬起头来,茫然不知钱银钗眼下如何情况。
而钱银钗起身入了卧房,才发觉堂屋不过与她眼下躺着的塌上一道布帘之隔。
钱银钗还能听得到王湘园在说话:“银钗年纪也不小了,有女孩子的心事了…”
“恩…”钱阿斌道,“金石,你一会子去瞧瞧你阿姐,别叫她把今日没拿回来粮食的事放在心上。”
床榻上的钱银钗听闻,翻过身子,双腿蜷起,咬住自己的手指,不知是不是这具身子原有的情绪,只觉得不大舒服。
不多时,钱金石当真是走了进来,隔着那粗布帘子道:“阿姐,你还好罢?”
她在床榻之上翻了个身,动静倒是挺大的,也算是回应钱金石了。
“阿姐?”钱金石微愣。
“你是在为了王泽西不开心吗?”
钱银钗听此一动,钱金石此言,倒不像是她起初想的那样了。
难道从前家中也知晓王泽西对钱银钗不好?
“王泽西瞧不起我们,还对阿姐不好。”
“阿姐每次拿粮食回来都心情糟的很,总要在床榻上闷个一两天,不吃不喝的。”
说到此,钱金石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分:“爹娘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阿姐每次回来都躲在床上哭鼻子!”
他好似是不想让钱阿斌和王湘园听了去:“阿姐,我一直帮你守着这秘密呢,不会叫爹娘知道,想哭你就放心哭……只是那王泽西总叫你哭,我不喜欢他!”
“噗嗤!”
钱银钗笑出声来。
小小模样的钱金石,说起话来竟如此一板一眼。
在院中玩土的他,却是玲珑心思。
“阿姐,你笑了。”钱金石跟着也笑出了声。
钱银钗隔帘相应道:“人小鬼大。”
很久没有这样简单的笑了,可除了笑以外,更多的,是什么呢?
她不能过这样的日子,更不能让心思澄明,单纯可爱的钱金石过这样的日子!
这是真真正正的异世,没有不用费力便可抓住的鸡鸭,没有漫山遍野的灵芝,就连同她心中存的千千万万种美食菜谱,都没有粮食能让她做出来。
所以眼下,她钱银钗须得脚踏实地的,一步一步的,从解决粮食吃食做起,一步步发家致富奔小康!
王家?王泽西?未婚夫?
等着,她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