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察到了向着自己走来的,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白楚仍旧踩着不疾不徐的步子,按着既定的方向,继续向前走去。

转身就逃,尚且不论能否逃走,只说不战便逃,白楚不觉得这种事情自己做得出来。

面对面的走了一小会儿,一人一鬼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之所以停下,是因为已经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必要,继续走,只消几步,脸就要贴到一起了。

隔着一些距离站定,在对方没有出手意图的情况下,白楚也不急着动手,只静静的站着,除了必不可少的保证不会被附身的术法,什么术法都么有施展。

“许久不见,对道友我可是想念的很啊!”

面对面沉默的站了一小会儿,那白楚觉得不好对付的鬼修,率先开了口。

说话时,脸上挂着浓烈的笑,看上去很是欢喜。

但听了这一席话的白楚,却没有一点与友人相逢的喜悦。

刻意将每一个字咬得很重,哪怕脸上笑得再怎么灿烂,说出来的话,都只能反着听。

如此一来,想倒多半是真的想,只是想着的,不是有朝一日能相逢,而后坐下来把酒言欢,而是有朝一日能相见,然后把心心念念的故人弄死。

听出弦外之音,愈发肯定来者不善的白楚,双眼之中却显出了一丝迷茫。

结仇实在太多,以至于他现在看到了明显与自己有仇的对象,都没办法将眼前的鬼修,与自己曾打过交道的修士联系在一起。

“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模样你总该记得了吧!”

看到他双眼之中短暂停留的迷茫,站在不远处的鬼修,登时气得暴跳如雷,手一挥,将自己的样子一变,大声的朝着白楚吼了起来。

变化之后的模样,身高不过四尺,看起来和一个小孩没什么两样。

这般有特点的模样,让白楚即刻想起了对方的名字,以及与他打交道的地方。

想起了过往,白楚觉得那时的自己,待这名为连程璧的修士,着实不错,不仅送了他一程,免得他枉受痛苦,还专程替他收了尸,省得他死了之后,会落个尸首不全的下场。

成功翻出了与他有关的记忆,白楚实在很想说一句,往日看上去和小孩没什么区别,今日看起来俨然是一个少年模样,有人能认得出来,那就怪了。

一向不喜欢说太多废话,这一番牢骚,白楚只在心中想了想,没有将之付诸于口。

把心中的牢骚压下,一番疑惑,随即在他心中生了出来。

难得的好心了一回,却连一句谢都捞不着,反倒看对方的样子,是打算来个杀人雪恨,着实让人想不明白。

“我免你痛苦,替你收尸,不说上一个谢字也就罢了,还对我心怀怨恨,是何道理?”

想了半天,越想越是气愤的白楚,把往事都给翻出来,对着连程璧大声喝问起来。

常言道:施恩莫望报,白楚也不图他能对自己有所回报,但他却无法忍受对方恩将仇报。

难得好心了一回,结果反过来就被咬一口,这事情不光是他,落到谁身上,谁都很难不气愤。

“话说得真是漂亮,害我性命,夺我资源,埋尸灭迹,嘴巴一张一闭,就变成对我有大恩了。”

白楚的质问,换来了连程璧高声吼叫的回答。

每说出一个字,他的情绪便更激动一分,话说完,由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异常引人瞩目的黑气,变得愈发吸引人眼球。

白楚初见到他的时候,由连程璧身上冒出来的黑气,只是笼罩的范围,相较于先前见过的鬼修,笼罩的区域要大一些。

现在把话吼完之后,由他身上散发出的黑气,已经将白楚都给罩在了其中。

被浓重如雾的黑气包围,一股难以言喻的寒冷随即袭遍全身,不知这手段是对方已经开始动手,还是只是单纯的情绪激动进而控制不住,白楚只能选择动手。

能站到一起说话,是因为心中察觉到了连程璧不好对付,在有可能的情况下,白楚并不想与之动手。

纵然他也是猎物,但当猎物足够强大时,狩猎与被狩猎的身份,很有可能调转过来,让原本是狩猎的一方心有顾忌,轻易不愿继续狩猎。

随着被或许是攻击手段的黑气包围,轻易不愿狩猎的白楚,也只能对这难缠的猎物下手。

施展完道术,白楚没有半点留手,不惜灵力消耗,直接施展晶变层次的雷系术法。

面对接连从白楚手上脱手而出的雷系术法,连程璧只能狼狈的躲闪。

雷系术法,对于身为鬼修的他来说,本身就将他吃得死死的。

再加上白楚出手便倾尽全力,不想烟消云散的话,他就必须躲。

威能差一大截的雷系术法,他还敢接一接,哪怕受了伤,恢复伤势,也只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但威能到了晶变层次的雷系术法,他一点去接的胆子都没有。

玩火的胆子,连程璧有,可他心中深知,什么叫做玩火自焚,傻子一般的行为,他轻易是不会做得。

一道都不敢接,白楚一出手便是几十道术法一齐砸下,一旦玩火,那就真的是玩火自焚,连回复伤势的机会都没有。

为了保住自己新的生命,纵然在自己的仇敌面前狼狈了一些,连程璧照样愿意。

躲闪之际,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找准了机会,猛地冲到白楚面前,双眼泛起红光,而后主动收起黑气,让变红的双眼,与他的目光对到了一起。

眼前黑气散去,再看到一道红光,白楚不由恍惚起来。

等到再度回过神来时,他手中拿着黑莲冠,乘着飞舟,朝着太羲宗飞去。

这些日子经历的种种事情,仿佛只是一个愣神的功夫,所做出的种种幻想。

幻想,有人会往好得方向想,有人会往坏得方向想,一切断肠事,皆是虚幻,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翻手将黑莲冠收起,说不准那一番伤心事,究竟是真的经历了那些,还是真的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白楚只能尽力去回忆。

幻想,终究只是一场空,镜花水月的事情,回想起来,往往比较模糊。

切身经历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刻在了脑海之中,想要记起,一点也不困难。

努力回想了一阵,白楚不仅没能想起乘飞舟飞回太羲宗的一切,反倒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切在脑海之中,变得愈发模糊起来。

慢慢的,除了几件大事,一切都开始想不起来了。

就连有些印象的几件大事,也仅仅只是有个印象而已,知道大致发生了什么,而记不起事情详尽的过程。

好比将太羲宗灭宗一事,白楚能想起来的,便是太羲宗在自己手中覆灭,至于过程,他便一点也想不起来。

无法将经历的事情详细的回想起来,这让白楚愈发不肯定,那一切悲剧,是不是真的只是自己的一番幻想。

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他只能迷惑不解的乘飞舟,继续向着太羲宗飞去。

飞到自己的洞府外,刚从飞舟上下来,萧月茹就从洞府中走了出来。

“你这一去,去得可有些久了。”

甫一露面,萧月茹就用幽怨的语气,向着白楚发起了牢骚。

话一出口,骨头马上酥了三分的白楚,关于她死去的记忆,变得更加模糊起来。

或许,在此刻的白楚心中,已经开始趋向于,不好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一心要去记某些东西,就算再怎么模糊,都能牢牢记住一小部分,哪怕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相反的,下意识的去遗忘一些东西,任凭你再怎么用心,还是不会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