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拿到信得到消息时,我的族人已经被这消息震的七零八散,从小到大我都不是什么乖孩子,兄长不让我回去,我偏就要回去。”
他性格自小就叛逆,要不然他爹安自在也不会气的不想管他,好好的大儒世家,就这么出了一个用武赢人的子弟。
他说:“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比不过兄长脑子聪明,也没有兄长好学,同样一本书他一天内就能看完理解,我花十天半个月都理解不了,府里的人都夸赞他聪慧,说他会是爹最好的接班人。”
一母双胞,各自不同,一个在赞美中渐渐成长,一个努力跟随着脚步却不被人所看见,一个自出生就得先皇金口赐名,得达官贵人争相追捧,一个站在背后要永远承受着前者带来的荣耀下的阴影。
他说:“我曾想过,老天爷既然要我来到这世上,又为何还给我一个什么都比我厉害的兄长?如果我是兄长那这一切荣耀是不是都是我的?如果这个人不在了我是不是就是天之骄子了?”
当一个人长时间活在另一个人的光环之下,心里多多少少都会生出怨怼,小小年纪的安然不止一次的怨怼过这个无所不能众人口中的神童兄长。
族人们见到安九会夸他小小年纪聪慧无双,夸他世间少有,而见到安然,说的最多的就是那句你看看你哥哥多优秀,你以后一定要做个像你哥哥这么优秀的人才行啊。
“那个时候我想的最多的是自己存在的意义,似乎每个人的存在都有意义,我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在哪儿,甚至我会想,既然大家都那么喜欢哥哥,那还要我做什么呢?”
你揽进光芒,受尽称赞,我站在你身后,如同影子一般被人无视所嫌弃,可我做错了什么呢?只是因为没有那么聪明,只是因为不如你,所以就要活的没有自我吗?
不服,不甘,怨气,全部都充斥着小小的安然,他不明白,明明长相一样,明明流的血都一样,明明都是一个爹娘,为什么差别会这么大?
从一开始的默默承受着这些,默默跟随兄长的脚步,到后来的叛逆,这一切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不想做任何人的影子,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替代品,我就是我,哪怕很多人都不喜欢,哪怕被人嫌弃,可我就是我啊,纵然千般万般的不好,这世上也只有这么一个我不是吗?”
他碎碎念一般的回忆着那些往事,那些永远活在别人身后的往事,有句话说的非常好,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看安然现在这样就知道他肯定不是前者,在又一次被人指责不如兄长之后,他终于开口把那人怼了回去。
“我为什么一定要比过他?他是安九,我不是安九,有一个这样惊才绝艳的给你们称颂还不够吗?再多一个我怕你们的马屁不好拍,怎么就那么不知足呢?”
既然以儒为名,自是说话多风雅,更何况是主家子弟,那更是一个个谈吐不俗,礼仪尽显让人膜拜。
安然这样一番粗俗的话,实实在在的把人说懵在了那儿,而那仅仅是个开始,此后就像是竭力让人分清楚他和安九的不同一样,他的说话做事穿衣都与儒字无关,都与安九无关。
汝南人人都知道安氏出了个不孝子,不仅会和自己的爹娘顶嘴,还会怼族中长辈,真个就是一混混流氓。
想到那时族中那些人眼中的震惊和怒气他就觉得好笑,“那是第一次旁人提起我不会带上安九的名字,也是第一次人们知道我是安然,我成不了安九,我终于摆脱了安九。”
终于摆脱了狗皮膏药一样黏了他那么多年的安九,尽管用的方法是那样让人无语和不解,只是,他却未觉有半分开心。
最初的舒畅过去,更多的是彷徨和茫然,从小就被人说要像安九一样,这样突然没了安九,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了。
在自己努力支撑着自己的骄傲继续学着地痞流氓胡作非为的时候,那个一直清风霁月一般的兄长在深夜的酒楼找到了他。
一身襦衫,安九看着醉醺醺的他,眉眼间没有一丝厌弃和鄙夷,而是有些担心的问他难不难受。
“小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是我弟弟,我没那个道理也没那个权力去让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人活一世不容易,你如果真的不喜欢学习那些东西,咱就不学,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别的帮不了你,但是可以支持你。”
那个一直活在别人称赞中的人,在扶着他回家的路上告诉他,其实那段时间一来他都很羡慕自己,羡慕自己这个什么都不行的人。
安然苦笑:“那时的我还觉得他说的是风凉话,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原来荣耀与赞颂就像是一把无形的枷锁架在你身上,你没办法挣脱,因为那枷锁多半都是由你的亲人所戴上去,你只能负重前行,去努力完成旁人的期待。”
遇到问题你不能说自己不会,因为你是安九,你不能做错任何事,因为你是安九,你甚至不能有自己的脾气,因为你是安九……
这荣耀啊,逼得他没有自我,逼得他规范自我,逼得他没了棱角……
可是彼时的安然不懂这些,他的胡作非为终于惹怒了他爹,安自在将他赶了出去,让他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就是别说自己是安家人就好。
他最终选择了和安九不一样的路,他不看那些迂腐的书,他喜欢挥舞着剑尝试那些刺激,尝试着让自己与安氏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那期间安九一直写信和他联系着,他纵然不喜欢成为兄长的影子,却不代表不喜欢这个兄长,他一直觉得他的兄长是个很厉害的人。
“他喜欢在信中同我说些家里的事情,说些他近来遇到的事情,一直都是这样,直到又一次来信中的字迹有些潦草,看的出来心情不太好,信上说他要去皇宫了,要去替爹爹恭贺长安王迁府之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