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次手抖的不行举起剑，到后面十分利落的挥剑斩杀一个人的头颅，她所走来的这条路从来都不干净，而是一路踏着鲜血，终至这个位置。
她说：“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穿红裳，并不是因为我喜欢红色，而是因为红色和鲜血的颜色一样，我杀人的时候，不用担心旁人溅在我身上的血太明显，看不见我就可以不那么害怕。”
看不见她就不会紧张，就不会露怯，就不会想要逃离。
有的选择吗？
没的选择，打从她接下宋清的麒麟玉，在父皇面前保证守着天启江山的时候，她就没有选择。
这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你只能一直往前走，不能回头，回头是断崖和满地的尸骨，你要么踏着尸骨跳下悬崖，要么继续往前走，哪怕前面是用鲜血铺成的路。
她选择了往前走，所以，在明知宋清是冤枉的情况下，她还是站在了宋璋这边，哪怕的知道这些年的一切阿璋都在后面做了小动作，她还是当做不知道。
这不是盲目的宠爱，而是因为，他是君王，君王没有错，错的就只能是自己，她将他拉上了这个位置，那么，不管多少人想将他拉下去，都要问过她的意思。
而不管多少人想拉他下去，这些人里，都不能有自己。
“慕寒，我走到今天，不知道多少次想过放弃，想着我为什么不能和其他小姑娘一样受着家族的保护，到了合适的年龄寻一个知心意的郎君嫁了，后来我发现，那是不可能的，每个人都活得不开心，都有不得已的事情，我不懂人家的苦，又怎么能要求人家来懂我的苦。”
总有人说希望某个人能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能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但是谁能真的一辈子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呢？
那不过是一种美好的寄托。
和好面，慕寒擀着面绷着脸听她说那些心里话，明知她可能是在给自己下套，还是会心甘情愿的往里钻。
“殿下如今已经有了知心意的郎君，那些琐事也可以放在一边，天启的江山，还没有弱到需要女子来守的道理。”
宋肆意笑道：“没错，还没弱到那个地步，若是真弱到那个地步，我也救不回来，自己的能力有多大自己还是知道了，我只是突然心生感慨，你就当我发牢骚好了。”
“只要你想，是可以摆脱这种困境的，你可以离开，别再过问这些事情，殿下，你知道的，很多人都希望你离开。”
那些好心的坏心的，都希望能够没有长公主这个人，不管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慕寒确确实实是不希望她再去管这些事情。
宋肆意道：“我要真的撒手不管，你要怎么金蝉脱壳离开月海皇宫？你的那些计划要怎么进行？可见有时候不是我不想离开，而是有些事我必须去做。”
这是她该承的，就不能退缩。
慕寒再次被她的话噎住，好半天才生硬的回了句：“那些我自己也是可以完成的，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宋肆意笑了起来：“算了吧，我说过，你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反而还救了我两次，第一次是在霜城，我当时未能报答，第二次就是这一次，我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可以报答，也就还有一点能耐，不还了，我心里也安稳不了。”
人情这种东西真的不能随便欠，上辈子她就欠了宋瑶和顾安的人情，因为那些还不了的人情，她活的并不开心。
这辈子，她还是欠着一些人情，在不多的时间里，能还还是还了的好，这样，就算是死，也能死而无憾。
慕寒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了，涉及生死，连呼吸都带着沉重。
可是宋肆意是铁了心要把话说明白，装糊涂装了那么久，再装下去可能就真的来不及了啊。
锅里的谁沸腾起来，慕寒把切好的面下锅，宋肆意又添了把柴，悠悠道：“皇兄说做人就像烧火，不能把火填的太满，太满了它就灭了，我们做事也这样，不能把事情做的太过，太过了容易把后路封死。”
慕寒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垂眸看向她，那双一直隐忍的眸子里带了极其复杂的神色：“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肆意道：“没别的意思，慕寒，我从没问过你月寒木来此是要做些什么，也没问过你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我不越过这个底线，可那不代表我真的就傻。
你救我一命我很感谢，也确实想着报答，只是，我的身体我自己也能感觉道在月盈则亏，我不希望我最后的日子是在这小小宅院里消耗掉，如果是那样，和让我现在就死没什么区别。”
她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别人关心的地方，同样，也不希望自己弱到成为别人的负担，今天见了陆之轩之后，她更是觉得自己在拖后腿。
边关的大战一触即发，都城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陆之轩没有告诉她，他向来是报喜不报忧，所以，她信他说的话，但，那些未说的话又让她怎么办？
不能再坐以待毙，不能再虚度光阴，她不能把自己的命交给一个‘可能’，人死有重如泰山，有轻如鸿毛，她没什么野心，没想过怎么名垂青史，怎么让后人敬仰，她要的，只是不让天启在她手里，在她还活着的时候亡了。
慕寒沉沉看着她：“殿下既然已经做好了打算，又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就算我说不行，殿下会听吗？”
“不会，”宋肆意斩钉截铁，说完又笑了起来，“你先别生气，我知道我这样做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危险，但是，不拼一下我总是不甘心的，所以，我想试一试。”
“那殿下有没有想过，即便你能出去，也不可能回皇宫，宋璋不会再给你任何权利，你过的不会比在这小小宅院好。”
囚禁在戒备森严的皇宫，还是待在这没什么人的宅院，其意思都差不多，只是看哪里更舒适一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