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肆意算是看出来了,慕寒不愧是当过探花郎的人,这口才真是不得了,句句都堵死她。
伴随着药炉上汤药的咕噜声,慕寒口中送蜜饯的人踏进院子里,来人蒙着面纱,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可是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她只需一眼就能认出来人是谁。
证实了心中想法,她垂下眸子表情淡淡,就当做没看到来人,是捧着暖炉的手微微用力捏的有些发白。
紫鸢是今一早收到的信去买的蜜饯,她之前就想过要买,因为宋肆意怕喝药一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因为别的事情,买蜜饯的事情就给搁在了那儿。
今早一收到信,月寒木问了下情况就让她出来了,天冷,蜜饯她是揣在怀里带过来的,快到院门口的时候才拿出来。
一进院子就看到了宋肆意,这人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没事打扮都挺扎眼,径直走过去,她将蜜饯捧在宋肆意面前,努力扯出一个笑来:“殿下,好久不见。”
也就几个月而已,却像是过了好几年,紫鸢觉得从离开她身边开始,每一天都是煎熬,是良心的煎熬,平心而论,这些年,殿下待她真的极好了。
但是,有时候造化就是如此弄人,真心待你之人,是你必定相负之人,利用你之人,是你必须情理相待之人。
在虞家覆灭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一生注定不能由自己来支配和选择,从来到天启的那一天开始,她也知道,自己终究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只是人都是贪心的,在宋瑶对她好的时候,她也想过暂时抛下一切以真心待之,可,皇命难违,她终是要背叛一方。
宋肆意本想忽略她,可是又觉得那样显得自己很小气,只得抬头看着她,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清风,好久不见。”
说着是,又看了一眼她的装扮,道:“我现在该叫你什么呢?清风这个名字是我给你起的,不是你的真名,你既然不再是我的宫女,总不好再叫这个名字,重新介绍一下吧。”
紫鸢捧着蜜饯的手僵了僵,面纱下的唇抖了抖,“奴婢紫鸢,是月海皇身边的宫女,承蒙殿下多年栽培,不胜感激。”
至此,清风这个名字再与她无关,未央殿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便是眼前这个曾经的主人也与她无关了。
紫鸢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空了起来,好像曾经的那些年都是她做的梦一样,,梦里她有一群好姐妹,她们并肩作战,梦里有个人会叮嘱她:“清风,凡事尽力而为,你们都是我的心腹,莫为了旁人伤自己。”
然后,大梦醒来,她回到原点,没有了那些嘻笑着以她为主的姐妹,没有时刻让她尽力而为的主子,没有那些年的快乐时光。
清风,不在了!
鼻子酸涩的厉害,她紧咬着唇将眼泪逼回,再抬眸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再回不去那个时候,她和殿下之间,隔着的是国,难以跨越了。
宋肆意心里也不好受,任谁信任了八年多的伙伴,有一天突然告诉你,不好意思啊,我是另一个国家的宫女,来你身边是带着目的的,这些年你的所有信任都是助我达成目的的桥梁。
在这寒冷的天中,她抱着暖炉都暖不了渐渐冷却的心,深吸口气,她依旧笑着接过蜜饯:“谢紫鸢姑娘的蜜饯了,随便,也代我向月海皇问声好,这份大礼,砸的我措手不及,日后,有机会我会还他的。”
紫鸢并不知道她见过月寒木一事,只以为是慕寒告诉了她月寒木也在都城的消息,闻言回道:“皇上对殿下没别的意思,此番来,也是为救殿下一命。”
宋肆意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之前也想过这件事,你看啊,这毒药是宋勉下的,可宋勉是哪儿来的月海皇室秘毒的?
这里面肯定有月海皇室的参与,可参与就参与吧,又为什么要在她毒发的时候让慕寒来救她?
她是不懂什么药材,可又不是瞎,慕寒那么宝贝那些药材,一看就是有价无市,毒药配制的过程那么难,解药配制的自然也很难是。
慕寒像不要钱一样让她吃解药,这解药又是从哪儿来的?反正肯定不会是从慕寒那来的,加上那晚看见月寒木,她大概猜测这解压是月寒木给的。
那么,新问题又来了,月海皇室里有人想联合宋勉害死她,然后月海皇又带着慕寒千里迢迢带着解药跑来救她,唔……月海皇室的人到底是想做什么?很闲吗?
再者说,她是真不觉得自己和月寒木关系好到他专程跑来救她一命,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命很金贵,可也没金贵到让别国皇帝千里迢迢来救不是。
“紫鸢姑娘这话可不对,他给出解药救我我是感激的,这人情也不是不能承,但,也有一点,这噬心之毒本就来自你们月海皇室,我莫名其妙中了这噬心之毒,还未找月海皇室要个说法,你们怎么能就想着让我感恩戴德了呢?”
她这话说的可谓是很不好听了,可也是大实话,中了你家的毒,可不得你家拿解药来解啊。
再说,这毒算是压垮了她的身体,即便有解药也无济于事,这笔账,算不清楚!
紫鸢自知失言,垂着头又不说话了,主要是面对旧主人一时间心里感慨万千,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她不说话,宋肆意更不想主动说话,泥菩萨还有三分脾气,谁都不会喜欢被背叛。
有时候她也会想,这怨谁呢?说到底,风雨雪月四人是她当年精挑细选出来的,是她将细作放在了自己身边,真的怨不得别人。
如今四人中,还留在她身边的也就一个清雪了,那孩子也是四个人中胆子最小,能力最差的,更是丁点武功都不会,当初看上,也是看在比较乖巧的份上,没想到,就这一个确实最真心待她的。
所以啊,命运真的是很爱捉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