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笑道:“有钱难买早知道,千秋殿宋圭和先皇后死的时候我就在想我是不是错了,宋璋有没有跟你说过,那一晚,我曾找过他,和他聊了很多,我想让他放弃皇位,他当时说了好,后面我却得到消息,他偷用玉玺,给京畿卫下旨,让他们拿下我……”
因此才有了后面的那场他的‘叛变’。
她愣在那儿,那些她逃避的猜疑都成了事实,她始终不敢相信阿璋那孩子利用了她,利用她将最有力的对手押进了天牢。
“我那时沉浸在母后和五弟死了的痛苦中,阿璋突然跑进来告诉我你叛变了,说你想逼宫,我瞬间就慌了,为了保护阿璋,我只能站在你的对立面。”
可过后她清醒了之后就开始怀疑了,明明他都把麒麟玉给了自己,又为的什么叛变呢?那些京畿卫又是怎么那么巧的知道他要叛变,和他厮杀了那么久呢?
她想去天牢问问他,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那几天她忙着处理阿璋登基的事宜,这件事就暂时放在了那儿,这一耽搁就搁看八年,八年后他坐在鸿沟的那一边,缓缓的向她诉说着当年的真相。
一切的真相都指向宋璋,宋圭的死,宋清的‘叛变,’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是宋璋借着她的手,来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
此时此刻她特别想笑,一天内,两个人告诉她要提防宋璋,两个人在她面前披露宋璋的恶性与心计,她要怎么办?
手心的皮被抠破,她恍若未觉,右手撑着椅子的扶手站起来,在宋璋清淡的眼神中,缓缓缓走到中间,而后对着书案后面的宋清,弯下了膝盖。
“阿瑶!”宋清被她这突然的一跪吓到,忙站起来躲开她这一跪,脸上闪现出片刻的慌乱,往这边走了两步又生生止住。
他在犹豫挣扎着要不要去扶起她,扶的话,就证明自己还是太在乎她,不扶的话,看着她卑微的跪在那儿,又心如刀绞。
咬牙努力止住脚步,他握紧双手不让自己去扶,只能闭上眼睛很是无可奈何的唤道:“阿瑶~”
时至今日,有人唤她宋瑶,有人唤她殿下,有人唤她瑶儿,有人唤她瑶瑶,却都没有这一声阿瑶让她觉得如此难过和不忍听。
红着眼眶,她抬头看着站在几步远的宋清,看着他眉间攒起的无奈,哑着声道:“皇兄,……对不起。”
对不起辜负你的信任,对不起那时没能相信你,对不起没能冲进大火救下你,对不起这八年不寻你,对不起……
宋清站在那儿,同样哑着声音,那双温润的眸子和她对视着,却说出让人更加难过的话来:“我该谢谢你让青然那个时候进去救了我,阿瑶,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他道:“你明知那场大火是宋璋买通人点的,却捂着耳朵不愿意相信,我只恨自己当时心软信了他的话,聪明如你,甘愿被耍多年,阿瑶啊阿瑶,你这样让我怎么说好。”
宋肆意跪在那儿,倔强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她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的,阿璋错的离谱,但有一点,他确实是个好皇帝,也一直在努力做个好皇帝,要怪,也是怪我那时没有教好他,所有责任我来担着。”
她甘愿承担所有责任,怎不想想,她要怎么承担,他若真计较起来,她拿什么承担?
“谁的错谁来担,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教导他的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错既然是他犯下的,哪儿有你来顶替的道理,就算你想顶替,也得问问他愿不愿意,阿瑶,他为什么恨你,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
宋肆意苦笑,如何不明白,他说过的,说她总喜欢擅作主张,总喜欢把他当孩子,这不是保护,这是一种侮辱,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我们竭尽全力的用着自己的方法去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到头来却发现,你的保护是错,并不会有人喜欢这种保护。
“难道让我袖手旁观吗?我做不到,阿璋在你们眼里千错万错,但在我眼里他就是我的弟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皇兄,你如果恨,能不能来恨我?”
反正也背负了那么多年的谩骂,也背负了那么多的误解,已经有那么多的人在恨着她了,所以,皇兄,如果恨能让你觉得舒坦一些,能不能请你恨我?
宋清忍无可忍,气道:“你用替他顶罪,没有他我就已经恨你了,前些年不是仇恨支撑着,你以为我是怎么活下来的?阿瑶,这些年来,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没有家仇没有国恨,没有恩怨没有情仇,他强迫着自己恨她,那段难熬的日子里,如果不是凭着恨的那口气,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来。
可是在听到她的消息时,那些恨就变成了心疼,我恨你再深,终究抵不过情深如许,他知道这是不对的,却无法控制自己。
就如此刻,明明气得很想打她,可在看到她苍白的小脸时,他还是心软了,还是不忍了,这人大概就是他这辈子的克星了。
无奈轻叹,他还是走了过去,伸出双手将她扶起,“起来吧,什么错不错恨不恨的,你我兄妹,也变的如此生分了。”
顺着他的搀扶起来,宋肆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没办法开口,她现在脑子疼的厉害,怕一开口就会泄露自己的不对劲。
“老实说,在大火燃烧起来的时候,我所担心的不是会不会死,而是你这个傻丫头会不会不顾一切的冲进去找我,后来见到青然的时候,我悬起来的心才放下,那一刻,我觉得就算是死在那儿也无妨了。”
熊熊燃烧的大火,染红了他的眼睛,他被人下了药,根本没力气逃,耳边是被火舌舔舐着的人的凄厉哭喊,他坐在天牢里,十分担心的看着牢门处,生怕看到自己心尖尖上的姑娘。
还好,最后进来的人是青然,青然拿着牢房的钥匙,不顾生死的将他救了出来,他本想带着她离开,可是陆之轩和宣明两个人不容分说的将他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