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带着凉意的手扶上她的唇,他笑的清浅:“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咬嘴唇?”

无比熟悉的话,用无比熟悉的强调说出来,她一直压着的情绪再没忍住汇成了没用的眼泪,豆大的泪砸在宋清手上,滚烫的感觉从手指一直烫到心上。

不同于姑娘家的哭泣,他所有的情绪都汇成了低叹,而后伸出双臂轻抱着瘦弱的小姑娘,“阿瑶,你这真是让我没了办法。”

她咬着唇压住低泣,只无声的留着眼泪,她想,这些年自己真的是弄丢了很重要的一个人啊。

有件事情她欺骗了陆之轩,其实当年在议政殿上看见陆之轩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和宋清有着某种联系,没有任何证据,仅凭着女子的敏锐的感觉。

这些年里,她自私的看着陆之轩每天穿着白衣出现在她面前,无数次的希望能在他身上找到关于宋清的影子。

这很没道理,而有些事情牵扯到感情本身就不会有理字可言。

其实,陆之轩那样的性子根本不适合穿白衣,现在的紫衣就很适合他,这天下,适合白衣的就只有长安王宋清了。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她站在未央殿外,看着冒着大雪漫步而来的少年,突然就生出一种拂去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的话来。

从宋清身上嗅到熟悉的龙涎香,她终于能止住眼泪,闷着声:“为什么现在才回来?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慢慢松开手,宋清道:“受了点伤,养了几年。”

“受伤了?伤哪儿了?”她紧张的询问,半分没有掺假。

“皮外伤,没死就都不算什么。”只要还活着,所有的伤就都是无足挂齿的,留下命就比什么都重要。

宋肆意的心因为这话颤了颤,方才隐形的鸿沟突然无比明显的出现在俩人之间,她沉默了好一儿才颤着声道了句:“对不起。”

宋清不甚在意的笑笑,手中书卷翻到了一半,他往后退开一步,使两人站得不那么近,温润的目光投向别的地方,“听人说,这里你一直有派人来打扫,……谢了。”

当真是淡漠又疏离,她指尖发颤,犹在强迫自己冷静镇定,“说什么谢,你我兄妹理当如此。”

所有情不自禁的情绪都随着那八步发泄而尽,面面相对的他们,在短暂的抛开身份相拥之后,又恢复了各自的身份,楚汉分明,半点不逾矩。

宋清再次看向她,唇角是三分如沐春风的笑意,当年冠盖满都城的少年王爷,即使岁月变迁,也依旧是温润如玉的一个人。

“深秋的风凉,有什么进屋再说吧。”他主动邀请,语气里还带着些克制的关心。

“嗯。”宋肆意跟在他身后,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踩着他走过的地方,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只需专心的盯着他的脚步,完全不用抬头看走到了哪儿,因为她知道,他总不会害她。

进了书房,扑面而来是淡淡的龙涎香,书房中干净的一尘不染,如同他这个人,依稀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宋清直接走到书案后面,放下手中的书,让宋肆意找个位置坐下,而后自己也坐下,不知道为什么,宋肆意觉得俩人之间真的隔着很深很深的鸿沟,他还是梦中人,而她已非旧时人。

相对无言的坐了一会儿,还是宋清先无奈开口:“你来找我,定然不是想和我在这儿大眼瞪小眼的虚度光阴,说吧,宋璋让你来做什么?”

这就像把俩人之间的那层欲遮半掩的纱布割开一样,宋肆意觉得自己像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多年不见,见面就带着目的,她多无耻啊。

可那是阿璋的要求,她怎么都要试试,既然再做不得兄妹,起码不要变成敌人,她真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阿璋和宋清之间还只能选择一个人时,她又要如何选择。

掩住所有愁绪,她还是面对朝臣时岿然不动的长公主,“皇兄,你对阿璋可是有什么误解?他一直拿你当很敬重的兄长。”

可不是她捏造假话,在年幼的宋璋心里,彼时的宋清就是他最敬重的兄长,但凡宋清出宫办事,他总会跟在她身后,一遍遍的闻着大皇兄什么时候回来。

那时年幼的他,待谁都是真心的吧。

宋清不为所动:“也许吧,我对他是不是误解,大家都知道,你今天如果是来为他求和的,那就请回吧。”

心里‘咯噔’一下,这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逐客令,他……不乐意看见她。

广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她勉强笑道:“他哪儿需要我来替他求和,是我自己想来见见你,在霜城时,我被柳延下药,多谢你出手相救。”

宋清道:“不用谢,我也是在救了人之后才知道救的是你。”

指头尖又开始颤抖,脑袋也开始疼,这次更严重,好像全身都要痉挛了一样,袖子里的手用力的抠着自己的手心,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他努力的撇开和她的关系,甚至有种她在自作多情的意思,口中苦涩的紧,她涩然道:“是吗?原来是因为不知道是我啊,如果知道的话,皇兄你还会救吗?”

“……救都救了,哪儿还有什么如果,这种不存在的事情没有假设的必要。”他还是那副温温润润的样子,说出的话却像利刃伤的她皮开肉绽,又不见流出血来。

“你把宣明留给我……”

“那是宣明自己要求留下来的,他对你顾念旧情,我不是个喜欢勉强别人的人,只能随便他,为此,还耽误了我不少的事。”

她还是垂死挣扎:“在严府,你曾去过,那又是为什么?”

关于在严府被她看到的事情,陆之轩后面有写信告诉他,所以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当下轻笑道:“我那是去找陆之轩,你应该听他说了,我和他是师徒关系,师父找徒儿,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便是铁了心不要和她有什么牵扯,那些做过的和她有关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凑巧,没有哪件是真的为了她才做,她只是自作多情的以为自己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