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提示已经很明显了,可她是真没记住,那年发生了不少事,死在她手上的人也不少,她哪儿能记得都叫什么名字。

陆之轩见她茫然的样子,也晓得她定是忘得一干二净,眼风瞥过僵着身子双拳紧握的李四,他道:“我再给你提个醒,这位太守姓赵。”

“姓赵?”她又拧眉想了想,突然想到什么,她猛地看向李四,声音不自觉的冷了些,“……我若没记错,你说过,你姓赵!”

李四抬头,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白了,毫无血色的唇微微颤着,却没有否认,他试着弯唇笑,可扯了半天也没扯出一个笑,最后只能笑比哭难看。

他道:“公主记性真好,没错,我姓赵,叫赵澜,我爹便是陵城的前任太守,一个因贪赃枉法被腰斩的罪人。”

宋肆意总觉得赵澜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她应该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可是在哪儿听过?

对于前任陵城太守,她的印象不是很深,只知道是个很会虚与委蛇的官,年少时她曾和皇兄一起去过陵城玩,当时就是那陵城的太守招待的她们。

稍微有些印象的应该就是太守那个顽劣的儿子,年纪轻轻却不学好,把人家书童弄得满脸墨水,还绑在柱子上羞辱。

她当时看不过小小惩戒了一下那个小公子,后来就再没见过了吧,她看向赵澜,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年少时曾见过长公主是不是?”

赵澜没有犹豫的答道:“是。”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与殿下有过一面之缘,说的是天启年间还是先皇的时候?”

赵澜道:“公主看事情果然犀利,都算吧,年少时见与未见记忆不深,当时纨绔,不提也罢,细究的话,草民说的一面之缘,是天启年间。”

果然如此,宋肆意总算想起来了,“前太守被判腰斩之前,有少年来都城闹过,那少年蓬头垢面穿着邋遢,在宫门口大肆叫骂,宫门侍卫将其当做乞丐毒打一番,恰逢长公主出宫经过,将少年救了下来,那少年,是不是你?”

赵澜一直苍白的面上浮现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这事儿她会知道,毕竟当年的他并无什么特别的,谁也不会注意到她。

再说,近来坊间总是传言长公主和七公主不合,是以这样的小事儿长公主定不会同七公主说,那七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宋肆意眸色沉沉在等着他的回答,关于陵城前任太守,她当时是手下留情了的,天启江山这样大,城池这样多,一层一层的官员数也数不清。

有句话说的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那么多的官不可能都是清正廉明,她不是不知道下面的官员是个什么情况,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

水至清则无鱼,想做到一个贪官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只要不贪的太厉害,她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左右百姓能过下去,就是让那些人贪一点又有何不可。

只是,那位赵太守是比较倒霉的,他贪的跟一些人相比真不算多,只是他倒霉就倒霉一个少年身上。

这事儿她是听清风她们说的,说是那赵太守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那少年,那少年又是个有本事的人,愣是拉了百十个百姓弄了个什么联名上书。

那么多的百姓划破手指书写血书,看的人是触目惊心,这联名上书告的就是那赵太守贪赃枉法荼毒百姓,百姓们过不下去才会出次下策。

一份长达十几米的血书在早朝时展开在百官面前,她勃然大怒,立刻就命人去查此事,查到的结果是那些百姓所言属实。

朝堂中不少大臣想为赵太守说话,官官相护,下面的人贪,说白了贪的银子多半都是给了上面的人,那赵太守上面的人是谁她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那人一定是朝堂中的人,不顾那些人的劝阻,她执意收押赵太守,而后判了腰斩。

有时候她不管不代表可以让那些人为所欲为,杀鸡儆猴的事情她做过不止一次,赵太守就是一只被选定的鸡,她之所以判腰斩,就是让那些贪赃枉法的人看着,一旦让她查出来,下场绝对不会好过了。

像这种一人之错,是可以殃及全族的,就像郑悭一样,她是可以斩满门,但她没有,她让人暗里提醒那赵太守,要想保住妻儿的命,就写封休书,妻儿便不算在全族内。

那赵太守虽是个贪官,却不算太坏,知道怎么样做最好,腰斩之前一封休书给了太守夫人,并在信中提及和其子断绝父子关系,因此保全了妻儿性命。

而她说的赵澜在宫门口辱骂事件,就是在赵太守休妻之后腰斩之前。

赵澜道:“公主说的正是草民,彼时愚钝,惊扰了殿下,至今想起,仍悔恨不已。”

宋肆意看着他,总觉得有些不太能接受,眼前这一身书生气质的人可和宫门口毫无形象破口大骂的人不一样。

她道:“你当日并未告诉她你就是赵太守的儿子,为何瞒着?”

那个时候,她是要出宫办件事,巧了才顺手救下了他,他当时被打得满脸血污,哪儿能辩出长得什么模样。

那少年一看见她,从地上爬起来顺手在脸上一抹,抹的脸上更是惨不忍睹,呲着牙就朝她扑来。

宫门的侍卫速度极快的将他拦了下来,清风她们见状大怒,要将他扔进大牢,她原以为此人是为她以前杀的哪个人来报仇的,也懒得纠缠,就让侍卫们把他丢大牢里了,但是也特意吩咐过不能为难。

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挫挫少年人的锐气罢了。

事后几天她就吧这事儿抛在脑后了,每天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她哪儿有那精力去想一个连面都没看清的少年。

还是清雪最后提醒她,说是牢里来了人,那少年一直吵吵嚷嚷的要见她,为她该怎么办,她也是看折子看的乏味了才心血来潮去大牢看他。

而那少年,从头到尾都没说是那赵太守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