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们可是都觉得孤太蠢了?”宋璋没有停步,向着黑夜走的缓慢又坚定,语气里听不出是什么感情。

宋勉负在身后的手微微一顿,继而散漫的笑道:“你可不蠢,咱们兄弟几个就你坐上了这个位置,谁敢说你蠢?”

“坐上了又怎么样?为了这个位置孤失去的也不少。”

宋勉以为他说的失去的是先皇后和宋圭以及那些有关的人,不由道:“有舍有得,做人不能贪心,世上没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你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

因为舍弃了亲人,才能换来这个位置,若是不舍,死在千秋殿外的可能就是他,同样因为舍弃了亲人,他才能成为现在的宋璋。

往事不能回首,回首亦没有后悔可言,这便是他选择的路,走到死都不会回头。

宋勉手中的东西握的更紧,暗夜中没人看见他眼中闪过的犹豫,前面的宋璋更加不会看到。

“三哥,你远在奉城,对这边的情况知道多少?”他突然转移话题,让宋勉也立马警惕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套出他在都城这边有没有安眼线吗?

还未等他想好怎么回答,宋璋已经继续道:“几年前我宠过一个美人,姓虞,长得不算特别美,当然,有皇姐在,再好看的姑娘也都失了些颜色。”

说到这个,宋勉也扯唇笑道:“是啊,我母妃曾说过,她若不是生在皇宫,只怕命途多舛,女子长得太美在民间终归不是什么好事,红颜多薄命。”

尤其是那些长得好又没什么身家背景和本事的女子,在民间多是沦为达官贵人的玩物,而玩物最后的命运多是被抛弃。

“是啊,红颜多薄命,”宋璋轻叹着抬头看了眼天边的圆月,后天就是中秋了,往年的中秋宋瑶都会自己做些月饼拉着他坐在殿外赏月,今年看来是要一个人了。

身边仅剩的亲人也将离去了吗?他收回看向月亮的眸子,道,“孤要说的这个女子,也是个美人,是皇姐为孤选出来的美人,宫里所有的女子都怕皇姐,独独她不怕,不仅不怕,还敢和皇姐叫板。”

忆起往事,他的脸上都带了笑意,飞扬跋扈的女子,一身红衣嚣张至极,那张不算特别好看的脸都染了艳丽的色彩,鬼使神差的,他上去解救了那女子,并在后来极尽宠爱。

宋勉则不以为然,嗤笑道:“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后宫有一条规矩,除皇后外一律不得着红衣,皇姐那是特例,你口中的这位姑娘,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不知道这个规矩,而知道这个规矩还敢这么穿,那就耐人寻味了。”

他作为旁观者总能看得明白很多,此女就算不懂规矩,那送她进来的人也不懂规矩吗?别开玩笑了了,谁家送人进宫前不是把宫里规矩再三叮嘱。

而此女在明知规矩的情况下,还是张扬的坏了规矩,且按照宋璋的说法,此人不仅坏了规矩还和宋瑶唱反戏,那时的宋瑶名声已经在外,能不怕宋瑶的坏脾气去招惹她,只能说此人要么真是个傻子,要么就是有意为之。

至于目的……

“所有循规蹈矩的人都入不了你的眼,乖张跋扈的你倒是宠的不行,阿璋,你能告诉我你欢喜她哪一点吗?”

他相信,依照宋瑶的聪明,定是在这美人出现开始就有了警惕。

宋璋站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即便有着月色,他也没看清宋璋是何神色,“三哥觉得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妖吗?”宋璋轻笑,而后吐了一口长气,“三哥可知她最后是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如果此人真是来者不善,那么宋瑶就不可能放过她,“无非就是死了。”

“嗯,死了,她死在孤的怀里,是孤亲自掐断了她的脖子,孤以为这样便算了,可是皇姐剥了她的面皮……”

似是不忍再想那时的事情,他又转回身继续往前走着,“三哥尝过惩恶鞭的滋味吗?”

他总是在一问没答之前又开始了另一问,让宋勉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美人的事情还没讲明白,怎么又扯到了惩恶鞭上?

“不曾尝过,也没打算尝,你不如告诉我那位美人是为什么死的,我比较好奇这个。”能让宋瑶动怒到要剥了面皮做警告,想来是犯了大事。

可是宋璋并不想答这个问题,他道:“孤尝过,整整十三鞭,每一鞭都痛入骨髓,孤差点死在那鞭子上。”

宋勉负在身后的手停止了转动,浓眉紧拧,什么意思?惩恶鞭是宋瑶所持,也就是说宋瑶拿鞭子打过他?为什么?她不是最疼他吗?那些年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但转念又想,他觉得不对,“你说你挨了十三鞭差点死在那鞭子上,可是阿璋,你说的这件事应该是这几年发生的事吧?

那时皇姐的鞭子可是使得出神入化了,别说十三鞭,就是一鞭子下去都能抽掉你半条命,而你挨了十三鞭没残没死,可见她下手有多留情。

我看,能惹得她动鞭子你也是厉害了,那些鞭子打在你身上,她的心里也不会好受了。”

“是吗?那孤是不是应该谢谢她?”他的声音里带着嘲讽。

宋勉神色更加复杂了,“你先别气,她对你怎么样你应该清楚,她打了你你恼她是应该的,但你想想她为何打得你?对你就没有一点好处吗?”

说到底,宋勉还是相信宋瑶,相信她不是那种会随意鞭打他人的人,这是一种信任,即使他很恨她,可这恨里掺杂了多少别的情感就不得而知了。

宋璋觉得自己同他说这件事就挺蠢的,他的这些兄弟啊,哪个不是在护着她?长安王也好,宋圭也好,就连被强硬的赶去偏远小城的宋勉,也都在言语中维护着她。

为什么他们都这么信任她?为什么他们就这么愿意相信她?这真是太可笑了,瞧,你们这么信任有什么用?她还不是最信赖我,还不是只对我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