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轩低低的笑着,肩膀都在微微抖动,宋肆意不乐意了,拧了他胳膊一下,对着大夫理直气壮道:“那可就难说了,谁也不会跟人说我治死了人,我听说你这儿前段时间不是还死了个人吗?”
听到前几天死人的事情,大夫的手轻微的抖了一下,面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道:“那人跟我这个药堂可没有什么关系,再说他也不是得病死的,而是被人杀死了,这脏水不能往老夫身上泼。”
张三的死确实是被认定为被人杀害,和药堂没什么关系,如果不是知道内情,宋肆意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花白胡子面容慈善的老大夫,会是眼都不眨就害死张三的人。
但有些人就是真人不露相,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永远都不知道那些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坏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伪装成好人的坏人。
宋肆意把那张草药单子交到陆之轩手里,脸上依旧笑嘻嘻:“大夫您别生气啊,我这不是为了万无一失嘛,谁听说药堂里死了个人都会心里犯怵,那不得问明白了啊,说来也奇怪,这人都死了怎么还往您这儿送?那不等着让您药堂清誉受损嘛,您说是不是?”
到底是半截身子进黄土的人,脑子转的比宋肆意想的要快,她看似无心的问话,还是引起了老大夫的警惕和怀疑。
老大夫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睁着一双浑浊的眸子,平淡道:“这位公子的身子老夫已经看过了,您二位若是抓药就请去前面,那边有药童给你们抓药,老夫还要继续为下一个病人看病,您二位请吧。”
宋肆意就知道这人没那么好对付,老人都是见识过太多事情的人,懂得的也比他们这种年轻人多,在老人面前耍花样,还真是不够看的。
宋肆意也不恼,看着大夫道:“您先别急着赶我们呐,实不相瞒,我今日来就是想了解一下这件事,我怀疑此事与长阳郡主失踪一事有关联,您如果知道些什么还请如实相告。”
她相信这大夫一定已经知道了她和陆之轩的身份,也知道了她们此来的目的,既如此,就不必再拐弯抹角,直接问就是了。
一个人如果不想对你说实话,那你就是拐弯抹角的问了他也不会告诉你实话,相反,你就是不问他都会实话实说。
而老大夫显然不是那种会说实话的人,她之所以还要浪费时间去问,就是为了多争取点时间给暗卫们。
这个药堂就是李四他们送张三治伤的药堂,老大夫应该就是害死张三的那位,药堂里外两进房子。
外面一进是药堂的门面,用来摆放草药和给人把脉看病的,而里面一进则是用来休息住宿的。
她今天来可不是为了从老大夫口中套出什么话,而是绊着老大夫,让暗卫们去里面一进的房间去查查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既然撬不开旁人的嘴,那就只能自己动手找线索。
老大夫确实猜到了她的身份,也正是因为猜到了她是谁,才不想同她说太多,二皇子说过,这个七公主是个特别狡猾的姑娘,就算碰见了也尽量少说话。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药堂里其实没什么病人了,她就是等所有病人都走了之后才进来的,即便这时候又来了病人,她只要坐在这儿,也碍不着老大夫看病。
“您怎么不说话?方才您问我们问题的时候,我们可是有问必答,怎么这会儿到您了,您就不说话了?”
宋肆意抱着手笑看着他,这大夫的长相并不像天狼那边的人,也难怪在这儿十几年了都没人怀疑他的身份。
要不是李四亲眼所见,她都不相信这人会是添戈的人。
“大夫,都说医者仁心,您这颗心可是仁慈的?佛偈中有句话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说说,若是害人一命可会下十八层地狱?”
大夫的眼眸剧烈收缩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沉着脸道:“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行医也不代表能活死人肉白骨,有些人命中注定要死,这个大夫都无能为力。”
所以,救人也好,害人也好,都是那个人的命。
“那依您所言,什么是命中注定?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今日我错手杀了您,您觉得可是命中注定?”
她脸上还是笑着的,但眼底却毫无笑意,看的大夫有些发寒,犹自镇定道:“您说笑了,您我并无恩怨,又怎么会错手杀我?”
“都说了是如果嘛,谁规定说杀人就一定要有恩怨了是不是,如果我就是要杀您,您要怎么办?”
老大夫垂了眸子,沉默了一下道:“……那就是我的命。”
宋肆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在短暂的寂静之后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大夫,您真不该当大夫,您应该当和尚才对,和尚才会把命中注定这四个字挂在嘴上。”
她笑够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袖,道:“人都说上一辈的债下一辈的还,人命债更是如此,我是相信的,大夫您信不信?”
大夫没有说话,耷拉着眉眼静静看着她。
来前她可是仔细查过的,这大夫又一双儿女,如今都已成家不在霜城这边,此言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信与不信在人心,难定。
“得了,叨扰了这么久,我们也该走了,走吧。”
她亲昵的挽着陆之轩的胳膊出去,留下老大夫神色怔仲的在那儿坐了半天,半天之后有人从外面走进来,步履闲散的走到大夫面前坐下。
那人容貌平平,可一双眸子却很锐利,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压迫的威严,大夫在看到那人时表情出现了一丝慌乱,赶紧要起来行礼,却被那人抬手止住了。
“来者不善,你后面的房间可是被里里外外查了一遍,怎么样,她可对你说了什么?”
老大夫恭敬回道:“没说什么,想来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说了些没用的东西,所幸您今日没在药堂,不然可能就被发现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