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清风看她那样子会把身体熬坏,就找御医要了能让人安睡的药,她靠着喝那些药才渐渐可以入睡,而这些,阿璋从不知道。
眼泪无声落在窗柩上,晕出深色痕迹,她无所谓的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去,而后关上窗户掩住一室的清辉。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自从死而复生之后,她已经很少再做那些梦了,至于其他的,便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关上的窗户外,院墙上一人背月而立,一身白衣和天上的月色一样,墨色的发在深秋的风中飘扬,看起来很是孤独清冷。
那人脸上的银色面具泛着泠泠寒光,面具下那双温润的眸子里满是隐忍和心疼,露出的半张脸也是白的毫无血色,似是有所感应,他侧了下头,看向了陆之轩的房间,而陆之轩与他一样穿着的倚在门框上,唇角含笑的看着他……
次日一早,天气突然转凉,雾蒙蒙的天看起来阴沉沉的,画扇给她梳着发嘟囔道:“昨儿晚上我看着天还好好的,怎么早上起来就阴了,这鬼天气,变得也太快些了吧。”
窗户被画扇打开通风,丝丝凉气窜进来,倒也不是很冷,反而觉得挺凉爽,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阴森森的道:“这样的天你知道最适合做什么吗?”
画扇看向窗外,雾蒙蒙的天,细看还能看到雾气流动,五六步远的地方东西都看不清了,要是在这种天气里外出,不走近点还真看不到人。
“奴婢愚钝,不知道能做什么,咱们在宫里的时候也有雾天,可是也没那么大啊。”
宋肆意挑起垂在胸前的发,垂眸笑道:“这种天啊,最适合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了。”
画扇正给她绾簪子的手一抖,脸上的笑有些僵:“公主,您开玩笑呢吧?”
宋肆意低低笑了起来,拿走画扇手上的碧玉簪,换上了一支嵌红宝石金步摇,她道:“逗你玩呢,最近总穿素色,今日换换,这支步摇陪我那茜素红的刺绣妆花裙刚好。”
画扇听话的给她绾上那支步摇,看着镜子里她家公主施了粉黛的面容,有片刻失神,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公主今日看起来,格外的……冷艳?
应该是冷艳没错了,她见惯了宋肆意素面朝天的清秀模样,还是头次见她化这样艳的妆,眉眼间如这天气般凉森森的,清秀不再,只让人觉得又冷又惊艳。
给她换上妆花裙之后,那种感觉更加强烈,画扇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公主,您今天看起来很,很……”
她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很了半天也很不出个所以然。
宋肆意出了房门,站在雾霭霭的院子里,周围的一切都看不清楚,她回头像是踏着雾色而来的精怪,对着画扇浅笑:“很什么?没见过我这样是吗?无妨,以后会习惯的。”
画扇一愣,以后会习惯的?什么意思?是说以后都会这种装扮是吗?为什么啊?以前那种清清爽爽的不好吗?
似是看出了画扇的疑惑,她又转回头平视着雾气中朦胧的一切,淡道:“也该做回自己了。”
她想,也该做回自己了,就算躯体变了,她也还是她,那些肮脏的过去并不能真的因为换了躯体就当做没发生,她逃避了那么久,也是时候正视真正的自己了。
正视那个满手鲜血,背着数不清命债的自己,她也曾希望自己真是那个清澈的姑娘,可一夜无眠之后,她明白,自欺欺人也该有个头,她不是,她是宋瑶,是百姓口中的妖女,她逃避不了。
宋璋宁愿说出那些话来刺激她,也不希望她回都城,不过是因为不想她再回到以前那种日子,可是宋璋忘了,她从不喜欢受人摆布。
如果以前不能改变,那就一条道走到黑好了,宫里的宋瑶终究成不了大器,有些事情,她总要拿出个态度来。
然而画扇并没有听懂她那句话的意思,只是觉得她很奇怪,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似乎她就该是这样的人,可又不该是这样的人。
陆之轩的房间离她的也就是十来步远,因为雾大的原因,也是走近了才看的明白,不过宋肆意的话他是听的到的,看到她的装扮,他幽沉的眸子里也是闪过惊讶,不过也并未说什么。
“陆大人早。”画扇俯礼打了声招呼。
陆之轩轻嗯了一声,走到宋肆意身边,同她一起看着雾气,笑道:“这种天不好外出,你是等雾散些再出门,还是不等了直接去找柳延?”
宋肆意侧首看他,唇角也带着笑:“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找柳延?”
陆之轩这才看清她的妆容,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掩盖了下来,他继续笑道:“我还不了解你吗,昨天去找了许乐,今天定然要去找柳延问个清楚明白,何况,他企图绑架过你。”
至今为止,没有人告诉陆之轩她被柳延下了药的事情,宋璋不会说,宋勉觉得没那必要说,尤其宋勉还知道了宋肆意就是宋瑶,他就更加不会说了。
作为当事人的宋肆意,也不会没事把这话告诉陆之轩,所以陆之轩知道的就只是柳延想绑架她,而宣明或者说宣明的主子救了她。
宋肆意道:“嗯,确实,我可是有仇必报的,他招惹了我我确实要去报回来,不过,陆之轩,你不用去了。”
“为何?给我个理由。”到了这会儿,他总算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不止是穿着打扮变的和以前一样,就连性子也变成了以前那样,这是怎么了?
她低头随手摆弄了一下绣着精致芙蓉的袖子,道:“没有为什么,你先查一叶客的事情吧,柳府我自己去就好了,有什么新情况回来我再跟你说。”
她的语气都有些冷淡,一点也不像昨天那天亲切,不过一晚上没见,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你在生气?”不知为何,他就是直觉她在生气,而且是很生气的那种,想了想昨天自己有没有哪些地方惹到了她,他道,“是因为我逾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