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想,先前我说了那几家的公子,她一个都看不上,我能怎么办?总不能按着她的头让她答应吧,就她那脾气,还不得给我闹得鸡飞狗跳?”
严夫人叹道:“也不能都怪孩子,那几家公子的家世确实不如咱们,我前段时间听说,皇上不是有意纳人入宫吗?你看咱们家灵歌……”
她还没说完就让严格给打断了,严格道:“夫人啊,我又何尝不知道那些人家世不好,这再不好能保命就不错了,进宫?你当是好玩的?她那脾气进宫要不几天就得被人玩死。”
“那,那个柳延呢?”她瞧着柳延长得也很不错,虽不是官家子弟,但好歹人家生意做的大,有钱也不错啊。
严格一听柳延顿了顿,半晌又是叹气:“唉,女儿都是前世的冤家,柳延他……算了,这事儿从长计议吧。”
夜幕降临,一切喧嚣又归于沉寂,快到八月十五,天边月亮低垂,不少人喜欢把月亮代表忧愁和思念。
宋肆意坐在窗边看着月亮,实在不是很明白那么好看的月亮,为什么赋予的都是愁思,皎皎白月,漫天星色,她撑着下颌想到今天一下午陆之轩都没有再出现,有些失落的看着天空。
其实她自己都有点糊涂她对陆之轩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欢喜,无可否认的是,她第一眼看见陆之轩的时候,是把他当做了那人。
一袭白衫,身姿挺拔,逆光而来的时候,她坐在帘幕后面,确确实实有一瞬的激动,那一刻,她曾以为是那人又回来了。
她伸出手比划描摹着月亮的轮廓,皇兄啊皇兄,倘若你还在,会怎么样看待现在的我?倘若你还活着,又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十五那年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个噩梦,而她十六岁生辰那日,收到的最大的礼物,就是那场烧红了半个天际的大火。
而宋清,就死在那场大火中。
描摹着月亮的手停在了那儿,她觉得眼前雾蒙蒙一片,缩回手揉了揉眼睛,揉到的是一片湿润,竟是哭了。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走到那一步?她看着手上的湿润,想不明白,不是说好不要皇位的吗?不是说好给阿璋的吗?为什么……要骗我?
那如玉如月的人,会温柔唤她阿瑶的人,入大牢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阿瑶,你要相信,我未对你说过谎,这次,是唯一一次。”
可她不信了,再也不信了,骗子,都是骗子,既然骗了,为何不直接骗到底?为何要让她知道真相?
何其残忍,何其恨,爱与恨的交织,让她怎么选择?原谅做不到,不原谅也做不到,她只是想将他关进天牢,给自己一个思考的时间,而他,却没给他机会。
那晚,她穿着白色的寝衣在大火前站了很久,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怎么扑都扑不灭,听着里面那些死刑犯凄厉的哭喊惨叫,阿璋几次都想冲进去,却被她死死拉住了胳膊。
阿璋疯了一样的在她手上挣扎着,他扯着嗓子喊:“皇姐,姐,你快点松手啊,你听到里面的惨叫了吗?皇兄还在里面,他还在里面,不去救他他会死的啊!”
她抓的手上青筋都显了出来,只苍白着脸冷声道:“救了你就会死,阿璋,算了吧,……算了吧。”
阿璋哪里肯算了,“我死就我死,那是大皇兄,我们不能见死不救,皇姐,他若死了,我们就真的没亲人了。”
“不会的,你还有我,我还有你,我们是至亲,阿璋,你和我流着一样的血,你的亲人,只有我!”
阿璋愣了一下,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的看着她,而后抓着她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她吃痛松开手,他就‘嗖’的一下往大火里窜。
“抓住他!”她厉声吩咐,侍卫涌上来拦住了才十三岁的皇帝,小皇帝气恼的让他们让开,而他们只是一脸不为所动的站在那儿。
她走过去,不顾被咬的鲜血淋淋的手,在小皇帝的怒视中一巴掌甩了过去,“你给我听好了,他便是死也是因你而死,你看清楚了你身上穿的是什么,万千黎民都在你肩上担着,你给我做什么?去送死吗?谁给的你任性的权利?”
那也是阿璋第一次被打,以前不管他多顽皮捣蛋,她也只是口头上教育他几句,就算真拿戒尺打手心,也是注意着力道,从未像那一巴掌,带着全身的力气,打的他耳朵嗡鸣。
他整个人都懵在那儿了。她弯腰一把抱住他,闭着眼睛颤着声音道:“阿璋,阿璋,救不回来了,救不回来了,真的救不回来了,青然进去之后就没出来过,火太大了,谁都没办法从里面活着出来,阿璋,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她不敢放开手,害怕这唯一的亲人也在转瞬间被大火吞噬,那几年,午夜梦回她都在大火中煎熬,无处不在的大火包围了她,她走不出去,无数的惨叫在耳边想起,那些人带着满身的火焰向她伸出手。
不要,不要喊救命,她救不了,救不了啊,是谁在喊阿瑶,是谁在叫她?她蹲在火海中紧紧捂着耳朵,可是那声音还是能钻进她的耳朵里,折磨着她,让她痛不欲生。
人活的太明白了不好,她就是活得太明白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应该做什么,她不能像阿璋一样不顾一切的要冲进火海,因为她还有整个天启要扛着,她死了,阿璋就完了。
所以,被骂无情也好,冷血也好,在宋清死后,她收起所有情绪,依旧照常处理政事,照常上朝,在阿璋还在沉浸在悲痛中什么都不愿做的时候,她自己扛起所有的事情,忙的忘乎所以,才不会想起那些撕心裂肺的痛。
她越来越不喜欢睡觉,因为梦中总是会看见那些她想要遗忘的事情,夜那么漫长,她要么躺在那儿睁着眼睛直到天亮,要么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角,给予自己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