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肆意冷哼一声,抓着许乐手腕的手一用力将之甩的往后退了两步,她道:“便是奴才,那也是我的奴才,我尚且不舍得打一下,你敢碰碰试试。”

许乐道:“我敬你是公主,所以不跟你计较,所有宫有宫规家有家法,这奴才犯了错难道不该罚吗?还是说公主想仗势欺人包庇她?”

俩人剑拔弩张,画扇是一点也不怕许乐,刚才那一巴掌就是挨了也不会怎么样,当奴才的,哪儿有不挨打的,只是她没想到宋肆意会这么护着她,心里倒不知是何滋味了。

宋肆意淡道:“还真让你说对了,我就是要包庇她了,你又待怎样?”

“你!”许乐恼极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就像你费力的一拳打出去,结果却打在了棉花上,真真让人恼的不行又无可奈何。

偏生那棉花还在激你:“你刚说我仗势欺人?嗯,我还真就仗势欺人了,不过比之你怕是还差了些火候,被你赞这一句,我还真是有些惭愧。”

话音一落,众人还未回过神,就听‘啪’的一声响,许乐旁边的樱桃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捂着脸‘啊’了一声。

收回手,宋肆意道:“不妨再告诉你,本公主睚眦必报,你那一巴掌虽未打在我家小扇子身上,可我还是觉得心疼了,我一心疼,总要还回来才行,你不用瞪我,这一巴掌只是甩在你小奴才脸上,而不是落在你脸上,你应该高兴才对。”

这跟甩在她脸上有什么区别?许乐怒道:“就算你是公主,我也还是郡主,打狗还要看主人,你凭什么打樱桃?”

宋肆意笑道:“凭我是公主!”

不是我仗势欺人吗?那我就仗势欺人给你看喽,这一巴掌打不打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干嘛不打?

许乐又被她噎在了那儿,是啊,人家是公主,就算自己是郡主又能怎么样?一个异性郡主,连封号都没有,拿什么同人家正宗的公主相比?

怼了许乐之后,宋肆意显得心情很好,她今日就是来者不善,千媚红的事情可还没有过去。

虽说这药是柳延下的,可柳延又是为什么要对她下药?前一天朱玉阁的下人还说柳延不在霜城,第二天柳延就回来给她下药,这背后要说没有许乐的参与她是一点也不信。

都说了她是睚眦必报,许乐送她这么一个大礼,她要是不回应点什么,岂不是显得她小气了。

心情很好的回身准备坐下,一转头就看见宣明对她笑的很是……额,笑的白痴,她有些懵,一般男子不都是不喜欢看姑娘们勾心斗角吗?

来之前她还想过要不要不带宣明来,到底也是个八尺男儿,看着几个姑娘在那儿明争暗斗勾心斗角,也是有够无聊的了。

但现在看来,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对宣明有什么误解?这孩子该不会是表面男儿身,实则有颗女儿心吧?

这话要让宣明听见绝对要生气,人家绝对从里到外都是男的不能再男,之所以会笑,是因为听到了宋肆意的那句‘本公主就是睚眦必报,本公主就是仗势欺人’。

曾几何时,他刚到宋清身边没多久,还是个有些怕生的小男孩,心里所信任的只有宋清一人。

被宋清带到宋瑶面前的那年隆冬,都城下了很大的一场雪,那年,他才十二岁,尚且稚嫩的很,对宫中规矩也不是很懂,但却已经深刻感受到了宫里的趋炎附势。

大雪纷飞,虽有宫人起早铲雪,但也不及天上的雪下得快,刚铲出来的小路不到一个时辰又被薄雪覆盖。

宋清牵着他的手在长长的宫道中行走,那时的宋璋已经封王搬出了皇宫,路过的宫人都会恭恭敬敬称他一声长安王。

他们走过宫道进了内宫,又走了一段时间,才到了一处殿门外,殿里有小姑娘的笑声,以及小男孩不服气的狡辩声。

“输了就是输了,六皇子可不能耍赖,之前说好了的,输了的人要当靶子,您就是躲在公主身后也不行。”

“谁说我输了?明明是你们几个合起火来耍赖,说好的谁堆的雪人高谁就赢了,要不是你把我的雪人推倒,我肯定比你们的高。”

“公主,您可都看见了啊,奴婢们可离六皇子的雪人远着呢,是他自己雪人堆的差,稍高一点就塌了,怎么能怪奴婢们呢?”

“就是你们,皇姐,你看的最是清楚,就是她们搞鬼的是不是?”

然后,一道清冽的声音道:“是或不是都不重要,一个游戏而已,你看书若是能那么认真计较就好了,手伸出来我看看,有没有冻伤?”

他们就站在殿外没有进去,冰凉的雪花落了满身,他有些冷的打了个寒颤,而后感觉到牵着他的那只手紧了紧。

他抬头,看见的是一向笑三分的长安王,满眼都是笑意,那是发自内心的笑,不似面对去王府拜访的高官们的敷衍的笑意。

其实那个时候他又哪里懂什么是敷衍的笑,什么是不敷衍的呢?他不过是觉得那时那刻在冻人的漫天大雪中,宋清的那个笑很耀眼很温暖罢了。

殿内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他有些好奇的伸出头从殿门往里看,铺满了雪的院子里,几个宫女打扮的小姑娘围着一个堆的半人高的雪人,笑闹着将一块红纱盖在雪人脑袋上。

旁边是一滩堆得乱七八糟的雪人,他的目光从那不忍直视的雪人身上移开,落在了不远处一身披红色斗篷的的小姑娘身上,小姑娘侧对着他,正低头给一个身着锦袍长相秀气的小男孩呵手。

然后一个小宫女走过来,手中捧着暖炉,小姑娘接过暖炉放进小男孩的手里,微微蹙眉:“今年雪大,天格外的冷,要是冻伤了手,以后年年冬天都别想好了。”

小男孩憨憨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有皇姐在,我怎么可能会冻伤手。”

他有些艳羡的看着俩人,冷不防那拿来暖炉的小宫女一抬眸就看见了他,立马呵斥道:“谁鬼鬼祟祟的在那儿偷看?”

他被吓得赶紧缩回了头,有些紧张的看向宋清,想告诉他自己不是故意偷看的,宋清也低头看着他,而后轻笑:“不怕。”

话音一落,宋清就牵着他的手迈进了殿门,那呵斥了他的小宫女正望着这边走,一看见宋清先是一惊,而后立马俯礼:“奴婢参见王爷。”

那些围着雪人的宫女也都一一行礼,宋清让她们起来,温润的眸子看向小姑娘,“我那府里冷冷清清,你这倒是热闹。”

他悄悄抬眸,看见方才还板着脸训小男孩的人,已经一脸笑的迎了过来,玉白的手还牵着那锦袍的小男孩。

“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来了?阿璋一早就在吵着要去找你,不让这几个贪玩的陪着他,这会儿那肯这么老实。”

她口中的阿璋就是那个锦袍的小男孩,小男孩对着宋清咧嘴笑的很是开心:“大皇兄,你可算来了。”

彼时他是如何也不会想到,那么一个爱玩又爱笑的男孩子,有一天会成为这个国家的九五之尊,会成为现在不苟言笑的皇上。

宋清弯腰捏小宋璋的脸,笑道:“最近可有好好习书?有没有听你皇姐的话?”

白嫩的脸被捏的粉粉的,小宋璋道:“有的,我都有听皇姐的话,大皇兄你不要一来就跟黄金诶一样问我这些嘛,你看,我有没有长高一点?我想快点长高。”

宋清打量了一下,道:“嗯,是长高了一点,不过,你为什么想快点长高?现在不好吗?多可爱啊。”

小宋璋摇头,一脸认真:“先生说,只有变成男子汉大丈夫,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我想快点长高,长高就是男子汉了,就可以保护皇姐,不让皇姐哭了。”

闻言,宋清拧起了眉,直起身子看向宋瑶,轻声询问:“你哭了?皇后娘娘又为难你了?”

宋瑶抬手敲了宋璋的脑袋一下,没好气道:“他记别的不行,就记这些清楚,你别听他胡说,我那是被风迷了眼睛,哪里就是哭了。”

宋清不信:“阿瑶……”

那一声‘阿瑶’真是带着三分无奈七分温柔,他侧眸,看向了宋清牵着他的手,那手用力握着他,像是隐忍着什么。

多年后他才懂得宋清那时的想法,那是想关心却不敢关心的克制,是想上前却不敢上前的胆怯。

宋瑶弯唇未语,倒是宋璋先看到了他,并问宋清:“这是谁?”

宋清收回看着宋瑶的眸子,低头介绍:“这是宣明,是宣统领的儿子,宣统领夫妇逝世留下这孩子一个人,我答应了宣统领照顾他,就将他接了过来,阿璋,他比大两岁。”

宋璋歪头看他:“比我大啊?怎么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啊?”

“都是男孩子,差个两岁能看出什么?”宋瑶笑道,“原是宣统领的孩子,我说怎么瞧着有些眼熟,这眉眼跟宣统领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