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她看清他的容貌,然后她就笑了:“陆之轩,你又救了我一次。”

陆之轩看着她,眼中神色晦涩难懂,好半晌,他才放开她,“殿下若是身体无恙,就回去吧,大臣都等着殿下呢。”

她嗤道:“骗人都不会骗,他们应该是巴不得我回不去了才好,包括你那个小干妹妹。”

一瞬间的喜悦褪去,她站起来,低头看了眼衣着狼狈的自己,然后扫过地上被利箭穿透的狼,笑容渐渐加深:“陆爱卿,你说,郑将军之女送本公主的这份大礼,本公主要怎么还给她?”

她从不良善,没道理有人害她如此,她还要姑息,之所以会问陆之轩,是因为她想听陆之轩会怎么回答。

这个想来被称为刚正不阿的人,要怎么回答呢?

陆之轩垂着头,脖子上露出一截红绳,他道:“风儿还小,顽劣不懂事,请公主饶恕她,臣愿代她受罚。”

她盯着他脖子上的那截红绳,走近几步,笑问:“那我如果非要她以命相偿呢?爱卿是不是也要为她去死?”

陆之轩抬头,看着她的眼眸,坚定道:“殿下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这样做吗?他猜对了,她确实不会这样做,郑家几代为将,为了这样的事去杀了郑夕风,实在不值得。

虽然他没说错,可她还是觉得很生气,伸出极快的拽掉他脖子上的红绳,然后一转身躲过陆之轩来抓的手。

她看着躺在手心中的黑色石头,撇嘴道:“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原来是块破石头,也亏你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挂在脖子上,该不是哪个小娘子送的吧?”

陆之轩脸色不太好看的看着她把玩着那块石头,低沉着声音道:“请殿下把东西还给臣。”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不想给,“还真是小娘子送的啊?定情信物吗?看着挺普通啊,送我如何?”

说着,她作势要往脖子上戴,陆之轩脸色一变,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极重道:“请殿下把东西还给臣!”

手腕本来就摔伤了,被他这样抓着,疼痛如骨,她差点就疼的喊出了声,紧咬着牙把疼痛压在嗓子里,她白着脸色,笑容不变:“爱卿真是宝贝这块石头,若我毁了它,你待怎样?”

“...请殿下把东西还给臣!”他只是重复着这句话,那双幽深的眸子里蕴着怒气,看来真是气得不轻。

她心中也是着恼,为了一块石头,他这样对她,真是够可以的,另一只握着石头的手紧紧握了握,然后她用力把石头扔在地上,扬着下颌轻蔑的看着他。

“一块破石头而已,想要就自己去捡!”

陆之轩抓着她的手腕用了点力,好像要把她的手腕捏断似的,她倔强着睁大着双眸看着他,丝毫不肯示弱。

最终,陆之轩还是松开了手,弯腰捡起石头挂回自己的脖子上,才朝他行了一礼:“臣失态,请殿下责罚。”

责罚?呵,她哪儿敢责罚啊,双手握拳隐在袖子中,她冷笑:“可不敢,本公主还以为自己没死在狼口的万幸,不想差点死在一块石头上,陆之轩,你好的很!”

陆之轩抬头,似是想说些什么,最终,他只是道:“臣先送殿下回去吧,至于风儿的事,臣愿一力承担。”

很多时候她都不明白,陆之轩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他似是对所有人都有情,又似是对所有人都无情。

后来她才明白,他并在不是对所有人都无情,他只是对自己无情而已.....没要陆之轩搀扶,她自己骑着陆之轩带来的马回去,忍着所有疼痛,她还要与那些心口不一的大臣们虚与委蛇,对于郑夕风,她只字未提。

到底是心软了,她给自己找借口,就当是还陆之轩的救命之恩好了,那一场狩猎因为她的受伤提前结束。

再见陆之轩是她伤好后在朝堂上,她还是垂帘听政的公主,他是她的臣,一切都未曾改变,她甚至觉得,那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是她警醒自己的一场梦!

哪怕后来她知晓那块石头是陆家祖传的姻缘石,她也没想过找陆之轩说清楚,因为她知道,陆之轩对她触碰姻缘石已经是那般不能容忍,再说其他也是无用。

此时此刻,陆之轩站在她面前,手上捧着另一半的姻缘石,同她说,想为她戴上这半块姻缘石,她内心并无太多喜悦。

彼时他尚且因为她的触碰而不能容忍,现在,不过是因为他把她错认了他人而已。

一块小小的石头,在她眼中重若千钧,她承不起。

重新将盒子盖上,她故作轻松:“这我可不能要,万一你以后再遇到更喜欢的姑娘,还得再同我要回,多麻烦啊。”

陆之轩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你..不愿意要?”

他问的很是缓慢,让听的人觉得心酸。

宋肆意低头看着鞋尖,不自在道:“这东西对你来说太重要,我实在不能接受,也许,你应该把它送给你最想送的人,不应该是给我。”

俩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陆之轩看着手中的盒子,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终究是晚了吗?

不,不晚,还有机会,不管她要不要,他都要给她,哪怕她扔了也没关系,他想给的人只有她一个。

再次打开盒子,在宋肆意不解的眼神中,他取出盒子里的姻缘石,随手扔掉了盒子,强硬的把宋肆意拉到他身边,然后他把红绳扣在了她脖子上。

“肆肆,你记住,你是我的妻,谁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我,陆之轩,非你不娶!”

一生一世,非你不娶!

宋肆意的心因为他这句话再次掀起滔天骇浪,脖子上的小石头压的她抬不起头来,好几次,她都有种冲动告诉陆之轩实话。

她想告诉陆之轩,自己不是真正的宋肆意,自己不是他喜欢的那个姑娘,自己是他曾无比讨厌的那个人。

可是,话到嗓子眼又吐不出来,她就像一个偷了别人挚爱的小偷,害怕说出真相,害怕被更加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