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幼儿园的大楼外,秦园长看见一溜面包车驶进了幼儿园的大门内,两条腿就不由自主的发抖。

本来走到那台车前也就是十几步远,可秦园长就像是踩在棉花团上似的飘飘悠悠,每一步都下了好大的力气,才最终能迈得出去。

因为这个大人物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让秦园长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幸亏她的心脏比较健康,不然这时候,她都得被吓昏迷了。

面包车的车门被徐徐打开了,走下来的正是哪个只可仰慕不可近观的大人物。秦园长笑得脸都有些僵硬,可她还是强迫着自己,尽量笑得露出满口牙,也好把自己的仰慕之情都展露出来。

“程老,您好。”秦园长躬身跟程培轩握了握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勉勉强强从嘴里蹦出了四个字。

“您好您好。”程培轩笑得倒很随性,也非常的和蔼可亲:“在京里我就想,咱们程家的亲家会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今日一见,让我深感意外,秦园长的气质高雅不凡,尽管我没见过我那孙媳妇,可通过秦园长,我也能猜得到,我那孙媳妇,肯定也是个天仙一样的好姑娘。”

这番话把秦园长说得如坠五里雾中,她一脸迷茫的问:“孙媳妇?谁是孙媳妇?”

一旁的何红珍说:“秦园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进里面说好吗?”

秦园长这才反应过来,此时光程培轩身边就二三十号人,再加上自己身旁那几个园里副园长主管之类的,是显得有点儿人多嘴杂了。

一路胡思乱想着,秦园长把众位领导让到了五楼的会客室,除了秦园长以外,园里別的陪同者,全都被挡在了门外。

秦园长亲自给领导们上了茶,当然也包括云馨,这才规规矩矩的坐在了几位领导和云馨的对面。

秦园长感觉这有点儿像三堂会审,而且哪还都有云馨这么一号,当初她是园长,她是幼师,现在角色怎么像变了似的,她大大方方的坐在大人物的身边,她反倒拘谨的坐在了她的对面,心里头觉得还真就不太舒服。

云馨似乎为了缓和气氛,左右看着这个会客室,故意惊喜的说:“秦园长,我才多长时间没来,怎么这里又重装修了?弄得可真好,我都有点怀疑我来错地方了呢。”

秦园长也勉强的笑了笑,谦虚道:“哪呀,只是简单动了动,也没什么大改变。”

程培轩也看了看这个房间,虽说华丽,又不失童趣,让人身处其中,小时就回到了幼稚萌动的童年。

他点头说:“是不错,在这个环境里工作,心情肯定也能好得多。”

接着他又明知故问:“我那个孙媳妇儿,今天上班儿了吗?”

秦园长又继续发愣:“程老,对不起,现在我还没弄明白呢,您那孙媳妇儿……到底是谁呀?”

“不会吧?你可是当园长的,能这么糊涂?我的孙媳妇就是你的女儿啊。”程培轩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

“啊?什么?您……您没弄错吧?”秦园长的确被这句话给吓到了。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弄错?”程培轩慈祥的笑了:“虽说我将近八十了,秦园长大可放心,我肯定没变成老糊涂。”

“……那……您老的孙子是谁?”秦园长一脸不可置信的问。

“我孙子就是程飞呀?”

“什么?”秦园长一下坐直了,眼睛也瞪大了好几倍:“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程培轩依然笑着说道:“我挺大岁数的人,跟你开个玩笑?”

秦园长一想也是,人家曾经当过那么大的领导,能在这跟她一个幼儿园的小园长逗闷子?根本就不可能吧?

“难道说,程飞真是您的亲孙子?”秦园长还不怎么相信,又盯着程培轩的双眸问。

程培轩呵呵笑了:“他姓程我也姓程,这有什么假的?”

“可……”秦园长又看了一眼云馨,终于又鼓起勇气问:“既然他是您的亲孙子,您怎么甘心让他去给别人当保镖呢?好像不合情理吧?”

“怎么不合情理了?”程培轩的表情多少有些严肃了,但依然和蔼可亲的说道:“当保镖又不是去偷,又不是去抢,也是正经人干的工作。我孙子去当保镖,应该没什么大错吧?”

秦园长还是觉得不对劲儿,她指着门口说:“程老,那我问问您?您现在的身份,退下来以后仍然身边有这么多人陪同,估计哪一个都比程飞的职位高吧?既然是这样,那您为什么不让他在您身边呢?别的不说,您至少可以时常看见他吧?怎么说他也是您的亲孙子,您忍心让他离您千里之外,去给一个比他还小的女孩当保镖,任那个女孩儿驱使?

“老领导,您别怪我说话直。我总觉得这件事在情理上,实在有些说不通!”

要不怎么说秦园长不简单呢,仅仅从这一点上,就看出来这件事不对,说的也条条在理,让对面坐着的云馨都有些紧张了。

对于秦园长的质问,程培轩倒是没怎么介意,反而轻叹一声道:“亲家说的有理,这件事在外人看来,是有些说不通。可对于我那个别扭的孙子来说,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怎么说呢,也怪我们的家教有问题,你也知道像我们这种身在高层的人,事业是第一要务,很少能顾及家庭,孩子生下来就由保姆来带,稍稍长大了就跟着警卫员在一起,所以亲情在我们那儿淡了许多。

“程飞从小就和父母和我和他奶奶不亲,总想着外面的世界好,要出去闯一闯。

“男孩子都喜欢打打杀杀,程飞也不例外,他打小就对武术感兴趣,再加上我们对孩子也不是太关心,干脆就把他送进了少林武校。我们都想着锻炼锻炼他也是好事,可没想到,这孩子从武校毕业以后,就非得要出去闯荡。孩子大了,我们也拦不住,就随他的性子来了。

“我这个孙子还有个特点,就是万事不喜欢打着我和程家人的旗号,哪怕是在外面过得再难,也不会跟家里吱一声,我们又都忙,谁也顾不过来他,就让他这么胡做非为到现在了。

“说实在的,那臭小子要是不出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他现在给人家当保镖。

“不过我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他凭自己的身手吃饭,又做了这样惩恶扬善的大好事,没给我们程家人丢脸,没给我丢脸,他算是我程家人的骄傲和楷模!”

云馨听老人侃侃而谈,不愧是大领导出身,可能做报告做得太熟练了,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尽管其中大部分都是随口编出来的,可老人家编得够圆的,要不是云馨知道内情,还真就信了八九成了。

秦园长当然也信了,她点了点头道:“那要是照程老这么说,程飞那孩子可够叛逆的呀。”

“可不是吗!我们家里长辈的话他谁也不听,这孩子就是个闷葫芦,性子还特别的倔。”

程培轩说到这里,又觉得不妥,忙又往回圆:“不过我可听说,他现在可遇着个能制得住他的人了——那个人就是你的女儿——现在每回他往家打电话的时候,都跟我说,你的女儿怎么怎么好,你的女儿又怎么怎么能治他,把他制的服服帖帖的,他又怎么怎么听你女儿的话,让她感觉像是又找了个领导——说得呀可是有声有色的,一说到高兴的地方,他自己还先哈哈的笑上了。

“所以啊,我也听出来了,这小子是真对你女儿上心了。

“而且我也看出来了,你那个女儿也是个好孩子。别的不说吧,单就是她没去计较程飞的家庭背景,也没去计较程飞没有大房子,没有很多钱,更没有计较他是做保镖的,没觉得自己跟着他低人一等——从这一点上来看,我就觉得她是个好女孩,将来能做个好媳妇!

“我们程家选媳妇进门,一直是有要求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势利眼的人不要,因为我最讨厌有人跟我们沾点儿亲带点儿故了,就一副趾高气昂的大领导做派,别的不会做,就知道往我们程家人脸上抹黑!

“而你的女儿就通过了这项审查,她不计较程飞是个普通的保镖,能甘心情愿的和他在一起,这说明将来她进了程家,不可能变得那么势利,能低调做人,绝不会打着我们程家人的旗号到处装领导,更不会打着我们程家人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

说到这里,程培轩又转过话锋,感叹道:“人这一辈子,能遇着个投缘的人不容易,能遇着个真正能相亲相爱的人就更不容易了。

“这男人呐,婚前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没有人能管得住,一旦要是遇到一个对路的女人,那他马上就变得驯服了。就像程飞这样,让你女儿管得规规矩矩,还动不动就打电话给我报喜,看来他也是慢慢的要收心了,准备去给你女儿当好丈夫了。你看,这是多好的事呀。”

这程培轩的口才是真好,连云馨和何红珍都听直了,秦园长就更不用说了,等程培轩说到最后,她这才回过味来,点着头连声说是。

“是就对了嘛。”程培轩哈哈笑道:“我这回来尚海,就是想把程飞的事给解决了,别的也用不着多说,正好我来尚海,等明天程飞出来了,咱们就把这件事给彻底定下来,然后再让他们快点选个日子成婚,你看怎么样?”

秦园长问:“您说,明天程飞就出来了?”

程培轩说:“对呀,他的事惊动了上层,上面的决定已经下来了,他的所做所为不仅不该被定罪,而且还值得表彰。所以明天他就重获自由了,正好咱们借着这个好事,再让他们把婚给订了,秦园长,你看这么做好不好啊?”

一提到给程飞和李雯他们俩订婚,秦园长又有些犹豫了,可她一抬头,看了看对面程培轩,和他身边的何红珍,觉得这么多大领导在这儿呢,她再说不行,那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吧?

再说了,程飞竟然是程培轩的孙子,她高兴还来不及呢,现在要是开口拒绝,那也太不知好歹了吧?

终于,秦园长长出了一口气,才说:“那好吧,既然程老不嫌我们家李雯高攀,我还有什么说的呢。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