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飞被警方认定为防卫过当,关进了尚海看守所。
其实警方评定的并不为过,六个绑匪,竟然有四个被打成了重伤,另外两个也好不了哪去,全都是脑震荡,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
尤其那个黄胜更倒霉,身上那个被踹的稀巴烂,当然那是佟哲萱的杰作,也被程飞一个人给担当下来了。
严律师是何家花重金请来的,专为解决程飞的案子,他四十出头,戴着一副深度近视镜,慈眉善目,笑呵呵的坐在了程飞的对面:“荣幸之至啊,没想到我严枫有一天能给大英雄做辩护律师。”
程飞也笑了:“严律师言重了,我哪当得起打英雄这个称谓。”
“不不不,你可千万别谦虚,在我眼里你就是大英雄!”严律师很认真的说:“现在外界可一直都在传说你和云董事长的英雄事迹,甚至有人联名请愿,要求法院判你无罪呢,你现在比那些明星们都火多了。”
“严律师,那在你看来,我到底会不会被判刑?”
“本来应该不会,你这是正当防卫,或是见义勇为,如果像你这么做都要被判刑,那正与公理何在?”
说到这里,严律师又转了话锋:“只是,那个黄胜的伤……太过份了,现在黄胜已经是弥留状态,医院说他够戗能挺得过去,如果他死了,这件事可是难说了。人命关天呐,你出手打死了人,法院再怎么倾向你,也不可能就这么草草了结,怎么也得给个交代吧?”
程飞点了点头:“严律师,你说的我懂了,如果那个黄胜不死,我没有事。他要是死了,我就脱不了这个干系了。”
“对,你说的没错。”
“那就求老天保佑,但愿他别死吧。”程飞说到这里,还笑了:“这叫什么事?我竟然求老天保佑那个混蛋别死?这也太搞怪了吧?”
严律师也笑了:“一点也不搞怪,上天有好生之德,英雄当然与天地同德,亦有好生之德。”
说到这里,两个人竟然都同时大笑了,连程飞身边的狱警也不禁牵起了嘴角。
程飞在放风时就看到了卢涵,两个人远远的相视而笑。卢涵缓缓的向他走过来,拉着他的手,脸上布满了感激:“你的事,我听说了——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云馨真就逃不过那一劫了。”
程飞红着脸说:“卢总千万别谢我,这件事我做的不到位,身为一个保镖,没好好保护雇主,这就是我最大的失职,我哪还担得起这个谢字。”
卢涵摇头:“你不用太谦虚,具体什么内情,我全都知道,云馨已经把你开了,你早就不是她的保镖了,在这件事上,你应该算做见义勇为!”
他又说:“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兄弟了,我比你大三岁,我是你哥,你以后不许再叫我卢总,你叫我卢哥就行了。”
程飞习惯性的惶恐:“那我怎么敢高攀,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了?你救了云馨一命,是我在高攀你。”卢涵想了想又说:“你放心,将来我肯定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程飞双眉锁紧了,这个承诺可有些大了,难道你能给我那个人吗?
想到这里,程飞又不由自主的甩头,他觉得自己想的有些过分,赶紧打消了这个奇怪的念头。
晚上回到号房,上下铺睡了八个人,程飞被安排到了紧临卫生间的那个上铺。
点名报数之后,有专职送饭的犯人,把饭菜都用餐车推了进来,每人都拿了自己编号的白钢饭盆,并成两排,规规矩矩的坐在床铺旁边的小板凳上,一个个闷声不响的拿着羹匙,吃着自己饭盆儿里的饭菜。
饭盆里饭菜统一都是大米饭加豆腐之类的,不说全素,但荤腥极少。
当然了,这也难怪,若是在这里能好吃好睡,心情娱快,还不花钱,那谁还在外面待着了?不得拼了命的往这里钻呐?
可偏偏一阵肉香扑鼻,引得前面的几个犯人张翕着鼻翼,顺着肉香向身望去。
只见坐在最后面位置的程飞,掀开了饭盆盖子之后,里面竟赫然摆着一个脱骨的酱猪手,酱猪手旁边是一圈拇指粗的大虾仁,更有甚者,虾仁上面还点缀着四个快有鸡蛋大的鲍鱼。
这是什么状况?在这里还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尤其那四个大鲍鱼,这里的犯人还真头回见到呢。
“哎,我说哥们儿!你吃这么多,不怕噎着啊?”其中一个犯人终于忍不住了,盯着程飞盆里的珍馐,垂涎欲滴的问道。
程飞也没想到自饭盆里的东西会如此丰盛,可他倒也没太意外,这回他救的是何红珍的妹妹,卢氏集团的董事长,比这再好的待遇也不为过。
“嗯,是有点怕噎着。”程飞站起身,敞亮的说:“来,咱们见者有份儿,你们都过来分一口。”
程飞本以为说完这个,另外七个狱友马上就会蜂拥而至,可没想到,其中五个仍在规规矩矩的坐着,只有最前面的两位站了起来,走到程飞面前,每人伸出羹匙,一人拨了一半虾仁鲍鱼到自己饭盆里,其中那个块头比较大的蒯云飞还伸出手,拿起了那个脱骨的酱猪手,淋着汤水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又转身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诶,你们俩个先等等。”程飞脸上的笑容仍然没有隐没,依旧是上弯着两只眼睛,嘴角上挑,声音也可温柔了。
“怎么,你有事?”那个蒯云飞乜斜着眼睛,停住了脚步,挑衅的问道。
程飞不善言辞,说话磕磕巴巴的:“不是,那个……咱们住在一个牢里,也算是有点缘分吧?我这人还不爱吃独食,有好的,就打算给大伙分分。可你们俩也总不能都占了吧?那五个兄弟可都干瞅着呢。”
蒯云飞冲他挑了眉梢:“哈,我这人跟你的性子正好相反,最爱吃的就是独食了。你不是不爱吃独食嘛,我来帮你吃,怎么样?”
“不怎么样!”程飞一字一顿的说。
“嗨嗨嗨,臭小子,胆儿够肥的?”蒯云飞身旁的洪军撇嘴冷笑:“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臭小子,你敢呲毛,让你分分钟跪下来求饶你信不信?”
程飞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飞哥?我的名号怎么让你给占了?就你这熊样儿,还叫飞哥呢?也不怕侮辱了这两个字!”
程飞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了,说:“赶紧把吃的东西给大伙儿分了吧,时间不早了,别一会儿到点儿收饭盆,咱们谁也吃不成了。”
没想到蒯云飞竟然更来劲儿了,当着大伙的面,左一大口右一大口的啃着那个猪手,随手又往嘴里头扔两大虾仁,吃的是满嘴流油一脸的享受:“靠,真香,好吃,太好吃了!我得有多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今个儿可真解馋了!”
程飞看着那两个人当着大伙的面大快朵颐,偏偏另外五个人仍闷着头,都认真的吃着自己饭盆里的饭菜,一个个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无动于衷。
“你们怎么不吱一声呢?好歹说句公道话吧?”
程飞这句话明显问得有些天真了。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很多时候,谁强谁就是公道,那会有公道给弱者了?
“那好,你们不敢说公道话,那我就给你们主持公道了。”
几分钟后,这时牢门突然被狱警给推开了,那蒯云飞和洪军被挤在门后边,痛的哎呦一声惨叫。
那两个狱警也不管他们俩,手持着电棍向程飞走过去,而两个狱警身后的监区长指着程飞大声喝道:“7542,你打架生事,马上关禁闭!”
那两个狱警不容分说,先一人捅了程飞一电棍。本来程飞可以闪身躲开,但想到自己的处境,也就别再节外生枝了,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那两根电棍杵在身上。
程飞先是觉得分筋错骨似的一阵痛麻,紧接着脑袋里嗡的一声,就瞬间变得神志不清了。
等他再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坐在一张硬板床上,四周除了一个面盆,一个马桶,再就别无长物了,连那头顶那扇小窗,也仅有豆腐块大小,让人感觉特别的局促。
程飞对此倒不介意,身在少林时,不仅要学习武功,还要修习禅定,他有过坐禅三天,不吃不喝的纪录,一间禁闭室又奈他何了。
程飞无日无夜的参禅入定,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禁闭室门被打开了,门外狱警大声道:“7542,出来!”
程飞跳下床,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浮灰,精神饱满的走出了禁闭室。
程飞没想到自己被领到了探视大厅,对面坐着的正是那个严律师。
今天的严律师却没有像上回那么乐观,表情里掺了几分颓丧。
程飞看出来对方的神色不对,不禁问:“怎么了严律师?”
严律师的眉宇间挤成了川字形,叹息一声说:“老天没帮你,黄胜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