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卢老爷子卢广森也够昏聩糊涂的,尽管他老人家临终前也做了不少错事,但这并不妨碍云馨把他老人家当作亲爷爷一样爱戴。
云馨从小就没有太多知近的亲戚,后来奶奶生病举债度日,她的亲戚们就更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了,所以云馨非常渴望亲情,人家对她好一点点,她就用十分去回报人家。
当然卢广森并不是只对她好一点点,他之前还真把她当成亲孙女来待,而他的恩情,云馨都一一铭记于心。此时他老人家突然离世,给云馨的打击不小,悲痛感有如一块巨石压在心上,让她连喘息都觉得沉重了。
到了卢家老宅时,无论是院落还是楼里,都里三层外三层聚满了所有来奔丧的亲朋好友。众人听说云馨来了,全都自动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
此时云馨的脸上满是泪痕,一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圈也是通红通红的,看得出来,这个孙女来的时候就没少流眼泪。
离灵前还有一半路,云馨看着那远远的黑白照片里,正对着她微笑凝望的卢广森,泪水一下子就模糊了双眼,脚步也变得漂忽了。
白锦生怕她倒在地上,连忙紧走两步,搀着她的胳膊,这才总算跌跌撞撞的走到了灵前。
云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只凄楚的喊了一句:“爷爷……”便泣不成声了。
卢家现在真正有血缘的后人,竟然无一例外的都身陷囹圄,可卢广森的丧事怎么也得有个后代子孙来主持吧?
众亲戚为此请示何诗琴,何诗琴思来想去,只好把云馨给搬出来了。不管怎么说,云馨一直是卢广森的干孙女,现在又主持着何氏集团,所以也只有她能胜任这个了。
这个决定一出马上就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卢家也有旁枝,像卢广森还有一个堂兄,后人也不算少,这时也都在大灵堂里坐着堂叔卢仲远,听了这个决定,立刻起身说:“这算怎么回事?欺负咱们老卢家没人吗?竟然让个外来的女孩来主持丧事?
“她姓云对吧?而且她还是个女的。
“再说了,就算她是我堂叔的干孙女,后来不也跟卢涵定婚了吗?现在她真正的身份是卢家未过门的媳妇儿,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主持!
“所以要找还得是找咱们老卢家的人,不然我们姓卢的不服!”
其实谁都明白,卢仲远揣的是什么心事,他算是卢家后辈中,出席丧事的年龄最大的一位,如果要照他这么说,肯定就是他来主持丧事了。
而他非要主持丧事,也看着卢广森这一家孤儿寡母,家事凌乱,他可以趁此机会捞些好处。
可在坐众人哪个不是和卢仲远一个心思?现在的卢家,就像是堆满了金银财宝却无人看守的宝库,谁不想过来沾沾光呢?
“就是嘛!凭什么老卢家那么大的产业,让一个外人来打理,她算什么东西?让她去管公司,不把卢家的产业都给败扯啦?”卢仲远的弟弟卢驶远也开始上刚上线,把这件事引申到卢氏集团上了。
卢驶远的话过于恶毒了,众人都把目光转向了跪在灵前的云馨身上,都想看看她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云馨对这话依旧是充耳不闻,仍然泪眼朦胧的烧着冥币,瓦盆里的火光映得她脸颊通红,似乎脸上的眼泪也被烤干了。
那个卢驶远见云馨一点反应都没有,胆子更壮了,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我告诉你们,这件事你们不管,我可不能不管,我不能让老卢家的产业,变成他们何家云家的!”
正在这时外面礼宾的司仪大声道:“有客到!”
众人把目光又转向灵堂门口,只见乌殃殃的又来了一大群人,打头的那位五大三粗,光头秃脑,头颅硕大,戾气十足,戴着一副墨镜,身穿一身黑衣,身后还跟着一群黑衣保镖。
这群人这气势,当场就把所有的宾客亲戚给震住了。
领头那人对着水晶棺中的遗体躹了三躬,云馨赶忙起身还礼。
那人施完礼以后,走到了遗相面前,却指着黑白照片中的卢广森斥骂道:“卢广森,你做的那叫什么事吧?你说,卢瞻远卢涵父子俩是怎么进的大牢?要不是为了你和你那个小姘头搪灾挡祸,他们能出这样的事吗?你可倒好,不想着点你那孝顺儿孙,反过来顾着那两个人渣儿子,到临了还把自己给坑了。要我说,你死了活该!难为我还给他敬了三个礼!难为云馨还给你守灵戴孝!”
这番话,把灵堂上所有的人都给震住了,像是看着怪物似的看着那个人。
说到这里,那人又长吁了一口气,对云馨缓声说道:“云馨,我跟你讲,做人太重情太重义,也不见得是好事。你是掏心掏肺的对卢家,想着卢家,围拢着卢家,可你看看,这里头又有哪个人说你好了?一个个唧唧歪歪的竟都是说歪理!
“要我说,谁愿意给卢广森那个老混蛋当孝子贤孙,谁就来当,你就别管这事了,咱们有何家的势力,实在不行还有我谢功成在,稀罕去沾他卢家的光呀?”
原来说怪话的这人,正是谢功成。
其实谢功成早就来了,他刚走到灵堂门口,就听见里面聒噪,当时便停下了脚步,等听得差不多了,这才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云馨怕谢功成闹事,再把这里弄得一团糟。可她现在噪子都哭哑了,根本发不出声音,只会表情苦楚的,一个劲儿向谢功成摇头。
谢功成见云馨可怜巴巴的样儿,不禁越发心疼,甩开她的手,直奔那个卢驶远走了过去。
卢驶远刚才还气势挺冲,见了谢功成立马就吓得浑身乱抖,瞪大了眼睛指着谢功成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谢功成喝问:“刚才是不是你?说人家?”
卢驶远脸红的像个猪肝,哆哆嗦嗦的狡辩:“我说了,可我没说她,她又不是……”
谢功成没等他说完,一个耳光就扇了上去:“你找死你!”
云馨见谢功成做出这个举动,连忙过去拉住他的手,一边涕泗横流,一边又使劲摇头。
突然有人在两人身后大喊了一声:“谢功成,你发什么彪呢?”
谢功成回过头一看,脸上立刻变得阴转晴了,原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卢涵的母亲何诗琴。
此时,她身穿一身丧服,粉脂未施,泪痕未干,款款从后面的会客厅里走了出来,而她身边还跟着几个知近的亲戚。
“嫂子,您可得节哀顺变呐。”谢功成走了过去,笑着说了句套话。
别看何诗琴平时慈爱端庄,真到了这种场合还就不让分毫了,她双眉紧锁,语气生硬的道:“谢功成,你少给我来这套,这是我们卢家设的灵堂,又不是你开的拳场,用你来这儿耀武扬威了?而且你打的还是咱们卢家的人,你这是欺负咱们卢家没人了是吧?”
这通话说得谢功成面红耳赤,搓着手解释道:“嫂子,你看你说的,我这不是给云馨撑腰呢吗?”
“给云馨撑腰怎么也轮不到你吧?你算是她什么人?用得着你来给她撑腰了?”
何诗琴一挥手说:“行了,你还是老老实实的一边坐着去吧。”
谢功成对何诗琴恭敬有加,点了点头说:“是,嫂子叫我坐着我就坐着了,我还得谢谢嫂子没撵我走呢,嫂子真是宽宏大量。”
何诗琴白了他一眼,又站在灵前,对灵堂里几十位亲友道:“刚才我已经决定了,这个丧事由云馨来主持,不知道诸位还有什么异议的吗?”
本来这里面十个都有九个不同意的,可现在有了谢功成在这儿镇场面,既然没有一个人敢吱声了。
何诗琴点了点头:“那好吧,既然没有异议,那明天出灵就让云馨来当孝孙女,抱着遗像领头。”
话音未落,突然灵堂外边有人喊了一声:“等等,这件事我们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