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暖,煦和的暖日冲破重重云层划出,散发绚烂的光晕。
打扫完桃林,迦诺坐在屋前石阶上望那生出新芽的秃树,似为其点缀了一层生机,将院落衬得更加安逸祥和。可是…
转身轻敲门扉,殿下从昨天半夜回来后就再没有出门,也没有开口使唤。这让他心里渐渐涌起些不安,莫不是又被那浑身带刺的女人给蛰了吧?
“…”
良久没有回音,迦诺顾不得许多,直接推门而入。
一室浓郁的酒香之气扑鼻而来,迦诺紧走几步来到他的内室,待看清眼前光景不由的怔了怔。
暖日和煦的光照从半开的窗棂投下,落在那斜靠在软榻上闭眼休憩的男子身上,光照从侧面打来晕染在他的侧颜上,惊世绝艳。
桌边散乱的丢弃着几只已经空了的酒瓶,摇摇欲坠…
“殿下。”
迦诺不安的轻声唤道,他跟了这个天子少年那么多年,从没见过他喝过这么多酒,他都是时刻保持着绝佳的警惕性。今天…他连他的到来都没有察觉,不知又喝了多少…
听到他的呼唤,他睁开惺忪的双眼,缓缓看来,慵懒一笑:
“嗯…?”
从一旁时刻蕴煮着的茶壶里倒出一杯温水,他恭敬的递了过去,轻声说道:“殿下,喝点吧。”
他伸出白皙的手接过,不慌不忙浅啖一口,幽幽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迦诺奇怪的问道:“快午时了,殿下今天有何要事吗?”
凉凉一笑,他出声道:“今晚任何事情都别来打搅我,我倒要看看那个女人能对自己狠到什么程度。”
迦诺心中一叹,果然如他所料,殿下肯定又是被那女人蛰了…
迦诺退下后,他嘴角的笑意顿时消散无痕,抬眼朝窗棂望出去,目光异常复杂。
今晚…他希望她别来。
......
嗅着晚风的清凉之气,空中暗沉一片。
洛凝站在廊边,黯然的低着头,润湿的黑发披散,额上残留的水珠由发丝上滴落,心跳的厉害,双手不自觉的纠结在一起,不知所措的看着逐渐暗沉的天际。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是觉得此情此景凄凉、苦涩、黯然…
再过一个时辰,就将是一个终结。只要她踏出那一步,她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而公子慕于她…再无瓜葛,今后形同陌路。
脑海中浮现出与他相处的这段短暂时光中的点点滴滴,从最初在水下的相遇,再到现在。不知不觉她已经欠下了他许多的人情,这段缘分里始终是她欠他的,他从不曾亏欠自己半分。
他的冷酷、他的柔情,他绝世的容颜。不得不承认已经深刻的烙印在了她心里的最深处。
这种感觉跟子墨不同,子墨与她——是天神一般的存在。飘逸、出尘、不染世俗,一丝不苟的照顾着他。跟他在一起,摒除了尘世的纷扰,求的是心底的一片纯净,只余下闲适安逸之感。
而公子慕——他霸道的有些不可一世,跟他相处,总感觉每天都生活在硝烟战火中,那种心灵的澎湃,那种情绪的失控,都让她不知所措。她怕的就是自己在这些失控中渐渐迷失了自己,沦落在他的世界里,找不到出口。
*****.
红烛渐燃尽,屋内陷入一片寂静的黑。
白璧的手端起青花玉盏,缓慢而优雅的送至唇边,一杯接一杯的淡饮着。
最后半个时辰,如果她不来,一切皆还有回旋的余地,兵符他同样可以给她。可是如果她来了,那这一场缘分也就算是走到了尽头。毕竟他对她的这点兴趣,也就是来源于这若即若离的情愫中,太轻易得到的东西,他从来都不会有一丝眷恋。
“吱嘎…”
门扉轻轻的被推开,清冷的月光洒了一室。朦胧中,一个曼妙的身姿缓缓步入,渐渐行至桌沿边。一个火折子点燃了烛火,点亮了他的眼…
烛光照映下,她清新动人的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十指纤纤,肤如凝脂。着一袭红衣委地,上锈蝴蝶暗纹,一头青丝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额间的银海流苏在烛光下散出淡淡光芒,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出尘的气质将平凡的面容彻底掩盖,只余下惊心动魄的美。
今晚,换回女装的她,似乎美的有些过分。
“你…为何不点烛火,我还以为屋内没人…”
看着她,他的心中蓦地一片荡漾,抿了抿唇,冷道:“既然承诺了你,又怎会令你失望呢?”
听他沉郁的声音,她苦笑一声,淡淡道:“也是,你又怎会为了一个不知自检的女人失了信言呢。”
一闪即逝的光芒悄然划过,他淡淡的勾起笑:“你想好了?”
她缓缓走到他斜躺的软榻前,轻声笑道:“还用想吗?这么诱人的条件,我有什么理由不动心?”
他凝着她的目光异常复杂,稍许,他单手将近在咫尺的女子按在了他的胸膛上,紧紧的拥着,出神的说道:“是啊,你确实没有理由拒绝。”
闻着他身上那清逸淡然的香味,她有些迷恋的靠在他怀中。随即,眼神一凛,低声问道:“兵符呢?”
神情一冷,他轻笑一声,用另一只得空的手缓缓从怀里摸出一样物什,端在手心里把玩着。
她蹙眉看着他手中的东西,心跳骤停,喃喃低吟道:“日思夜想的东西就出现在眼前,我感觉像梦一样不真实。”
他重重的将镶金的牌子拍在桌上,冷冷道:“难道我还不如一块牌子!”
怔忪片刻,她抬首对上他那双苍鹰犀利的眸,即使在黑夜之中也散发着得天独厚的魅力与邪气。她突然觉得她不敢与他的眸对视,那种睥睨的傲气,让她生生打了个寒颤。
看到她的闪躲,他环着她的有力臂膀不断收紧,洛凝全身僵硬,终是妥协道:“当然是牌子不如你!”
这蹩脚的话让他一怔,随即笑意晕染开来,他勾起她的下颚,在烛光下细细打量着,他那一贯冰凉冷漠的眼神中有那份令人心跳的炙热之色。
“我怎么觉得我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看清过你?”
馨香的吐息拂在她的耳边,她一笑回道:“正如我也没有看清过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