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了沈陵曜的身影。

洛凝内心凄苦，怔怔的望着身旁已经冷却的被褥。昨日种种……感觉像梦般不真实。

只有凌乱且褶皱的被褥提醒着她，昨夜他真的来过这里，或许在这里睡到了天明，也或许是不愿意再见到她了，所以半夜就走了。

她落寞的眼神突然看到被褥上如花瓣绽放又干枯脱落的血迹。

这是他的血，而令他受伤流血的人……也是她！

她真的是贪婪了，妄想在以后的日子里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妄想与一个那么美好的男人渡过此生。

所以……

她受到了惩罚，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温柔被统统的收了回去。

血的记忆时刻提醒着她……她是个不详之人，会给至亲的人带来灭顶的伤害，她不配得到爱。

洛凝嘴角含着讥讽的笑意，慢慢的站起身子，然后轻轻的推开了那扇有些残破的木门。

这扇门……如她此刻的心一样，破碎难堪！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一阵袭人的冷风直窜入屋内，任意的肆虐着她脆弱的身子。

一眼望去，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原来……昨夜竟是下了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雪。

可笑她穿着单薄，屋内又无任何取暖的用具，她竟也没有感觉到寒冷。

这一觉，她似乎睡的尤其踏实。

或许是因为放下了心中不可能的念想，所以才会如此轻松吧！可奇怪的是……她心里却依然难受啊？

眸色动了动，她抬眼在荒芜而冰凉的屋外凝眉看去。

天地苍茫，连一片绿色都没有，只余下苍茫的白雪，哪里还有一丝他的痕迹。

她不禁苦笑，为刚刚心底萌生的一点点期盼而苦恼。

“这一次……是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的。”

她望着屋外凄凉的景象喃喃的说给自己听着，她也明白，这次她说什么也无法再接受他的爱了。

连若水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分明还是感觉着愧疚的。这样的事情本可以避免的，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那样冷血无情，他这样做……跟亲手杀死他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而她又何尝不是这件事情的帮凶？

现在好了，他也彻底的对她死心了，以后真的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了。

仇已经报了……

该掐断的孽缘也已经断裂了……

如今……她还剩下什么呢？

洛凝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慢慢的滑坐在了门前的石阶上。

心被掏空了……

她现在只剩下这一具苟延残喘的躯体了吧。

她曾经鲜活潋滟的眸子，此刻开始变得空洞无神，有什么东西似乎慢慢的消失了。

……

眼眸中突然映照出了一个与天地融为一体的白色身影，他一步一步慢慢朝着自己的方向行来。

他的面目越来越清晰，洛凝空洞无神的眼眸也因为那个俊逸的身影慢慢有了波动。

“天冷……回去吧！”

晏子墨在院子中驻足，那能够洞悉一切事物的眼眸紧紧锁着她，温柔的话语仿佛能够拧的出水来。

洛凝望着他，轻轻的笑了笑，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她在城墙上无助眺望时，身后出现的那个少年。

曾经的他……

现在的他……

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现在的她，跟经历了国破家亡后的她又有什么不同？

同样是无家可归，孓然一身。

不同的是……

那个年少的她，心中背负着满腔的热血和仇恨。

而今的她……

心中只余下漫漫长夜般无尽的空虚与寂寞。

若说她现在还剩下什么……

那也只可能是对眼前的男子和那个比亲妹妹还亲的月牙，只剩在对他们的牵挂。

起身，拍了拍裙上被染上的尘土，她慢慢的走到晏子墨的身旁，对他露出了一个无比轻快的笑颜，：“走吧！”

她的笑仿佛一张无形的网压在了晏子墨的心上，他深深的望着她，千言万语哽在心间却无法说出口。

“我一定又害月牙担心了吧，现在回去，少不了又得被她啰嗦一大堆了，呵呵。”

洛凝敛下眸中的水汽，拉起晏子墨的手往前走了起来，一边走还一边含笑调侃着。

晏子墨心中怔然，无法忘记刚才见到她时，她眸子足以让他心颤的情绪。

低头看着拉住自己的芊芊玉手，手指的冰凉和她此刻面上的笑颜是那样的互相违背。

“师父，刚才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好像有种错觉，仿佛看到了最初于你相遇的那一刻。说起来……竟是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十年之久了呢！”

洛凝假装没有看见晏子墨的神情，微微叹息着说道。

“……是啊，是很久了，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听闻她叫他师父，晏子墨神情恍惚了片刻，可很快就恢复了如常，怅然的说道。

他心里清楚，这一声“师父”表明了她对他的态度，也算是回答了他心底的想法。

这一声师父……

说明他永远也走入不了她内心的深处了，即使没有了沈陵曜，他也得不到她了！

……

终于……

心底的重担顿时松懈，他释然的笑了笑，然后拉着她的手在苍茫的白雪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