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不满的一拳打在他肩膀上,“不说好了不准窥探对方私隐的吗?你怎么……你怎么能那么做啊!”

挨了我一拳,二郎真君似是不悦。他像是想打回来,可手举到一半又放下了。整理了下纹丝未乱的衣服,二郎真君道:“你以为本座想听想看?是你自己日日想个没完,那些话才不停的往本座脑子里钻。”

“是啊是啊!”我挖苦着说,“二郎真君哪里能有错?有错的都是别人。”

桃山同我说过,要想弄清楚我脸上伤疤的原因,可以去找二郎真君。只要二郎真君用天眼看看,差不多就能明白个大概。对此我考虑过,犹豫过,也想过是否真的要弄个清楚明白……却没想到在我没拿准主意的时候,二郎真君已经知道了。

这是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有关于我自己的事儿,我竟然一无所知。而二郎真君个外人,他倒是了解知晓。

二郎真君不是多嘴多舌之人,他就算知道,也并不打算告诉我:“本座让你如愿了,现在,你是不是该去找昙曜了?”

“那个……”

“有关你宿命的事儿,本座不会告诉你的。”二郎真君直言不讳道,“那是泄露天机。”

我不好意思的否认道:“我压根没想知道。”

“是吗?”二郎真君的口气,他明显不信,真真气煞人也。

我站起身来准备下去,从云端到房顶,距离不算太远。我试了试,正要跳时二郎真君突然叫我:“朝歌!”

二郎真君叫的很突然,我差点被他吓的又掉下去了。抓着捆仙绳不敢放松,我抱怨着说:“怎么了?真君大人又什么事儿啊?”

“既然在凡间,就不要再叫本座真君大人了。”二郎真君道,“免得让旁人听去,暴露了身份。”

不叫真君大人?

“那我叫你什么?”

“叫本座的凡人名讳。”

“啊?”

“杨戬。”

“……”

知道我不敢直呼其名,二郎真君道:“或者,你可以叫我杨二郎。”

“……”行吧,那我更不敢了。

我是不敢,但也没直说。对着二郎真君点点头,我姿势很不雅观的从云上爬下去了。

我落在一个很朴素的院子里。

石窟在平城,虽然此处号称是皇家园林,可毕竟是修建在山里,条件非常有限。加上出家人不在乎外在,这里看起来更加的朴素。尤其是到夜里四处都黑,也就觉不出什么特别了。

昙曜的院子建在离石窟佛像最远的地方,他和其他的僧侣分开,自己一个人独居。他的院子,总是带着他特有的檀香味儿。即便是过了多少年,也不会被时光冲散。

站在院子里,我没有急着进去。回想起之前的事情,我忍不住百感交集。站在院中,我轻轻叹了口气……昙曜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他低缓的说:“来的,可是故人。”

我没有回答,房间里的灯跟着亮了。隔了能有好一会儿,昙曜才脚步缓慢的走来打开门:“施主,好久不见。”

昙曜这一句话,瞬间把我拉回到了几十年前。几十年前的那个蒙蒙亮的清晨,他红着脸对我说“施主玩笑了,出家人不打诳语”。

想起当年的洛阳城,想起曾经的慕容,想起“没意气”的土地老儿,想起了那年满树桃花下的陆压道君。

哎,物是人非,说的便是此时本星君的心情吧!忍不住一时感慨,我悄悄擦了几滴眼泪。

昙曜的容貌没有变,他还是光溜溜的脑袋,眉毛粗重。浓眉大眼,英气十足。不过终究是几十年过去了,他的容貌没变,心态却早就不复当初。尤其是他眼神,经过岁月的洗涤,完全没有任何波澜。看向我时,犹如一滩死水。

“大师。”我轻笑一声,道,“好久不见。”

如今的昙曜,不再是当初那个把戒律形式看的比天重的小和尚。他动作缓慢的侧侧身,主动邀请我:“朝歌姑娘夜里赶来,怕是累了……进来坐吧!”

我道了谢,跟着他进去。刚走到正厅,我的脚步就停了下来。看到墙上挂着的佛像,我整个人都看傻了眼,呆在了原地。而昙曜却非常镇定自若的拿起茶杯,倒了杯水给我:“朝歌姑娘,请坐吧!”

我的双手被绑着,也办法去接杯子。用手指了指画像,我道:“这个……是你画的佛祖吗?”

昙曜画的佛像,轮廓上和佛祖很像。不过要是仔细去看,又觉得跟佛祖不像。那样的眉眼,简直是像极了拓跋晃。尤其是脖子上的那颗痣的位置,和拓跋晃完全是一模一样。

“阿弥陀佛。”昙曜放下了茶杯,他拿出了三根香在佛像前点上,“没错,这是小僧画的。”

昙曜的年纪太大了,走这么几步路他已经是体力不支。他的声音苍老,但在我面前他还是喜欢称呼自己是小僧。靠在一旁的蒲扇上坐下,他仰头看着佛像……只有在看向墙上的佛像时,他的眸子里才有一点光彩。

“朝歌姑娘。”昙曜沙哑着嗓子开口问,“你是来带小僧走的吗?”

我静默在一旁,昙曜自顾自的往下说:“阿弥陀佛,佛祖眷顾,让小僧在世间活了这么多年。小僧日日夜夜都在想,到底何时是个尽头。小僧的容貌虽没变化,内在却早就腐烂透了。有时小僧都活的够了,恨不得立刻了结自己……”

“你不能那么做啊!”我劝说道,“你知道的。你若是自我了断,算是破戒杀生。如此的话,你就不能轮回转世了。”

昙曜动作很慢的点点头,说:“没错,小僧知道。几十年前,小僧不就一时糊涂……那个时候,小僧什么都怕。不怕生,不怕死,不怕受罚,也不怕不能转世……可是现在,现在小僧怕了。”

“要是不能轮回转世,恐怕就再也遇不到他了。”昙曜深吸口气,悠悠的说道,“小僧活的太久了,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也不知他轮回到哪里去了。”

昙曜的语气平静,听起来却很是绝望。当一个人连死都不能时,那将是何等的悲哀。

“昙曜大师。”我在他身旁的蒲扇上坐下,“那年在洛阳城到底发生了何时?那日夜里,你是被妖怪抓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