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世才再次邀请陆压道君上车时,尹喜笑着说:“你们先回洛阳吧!贫道还有点事情,要回函谷关一趟。”

回函谷关,这是我和尹喜之间的密语。我明白,他是在告诉我,他要回天上找太上老君了。

记得两千多年前,尹喜在做周大夫之前曾经当过函谷关关令,他在函谷关接待过太上老君,也是在那里被太上老君收为徒弟。尹喜的寓所旧宅,全都在函谷关。后来他做了周大夫,才搬到了封神台附近。

我们最初相识的时候,发生过几次争吵。说起来,倒是和我与陆压道君的争吵差不对。那些年月里,我也是冷心冷肺,凡人的生死,我甚少关心,完全可以说是冷血无情。是以在忧国忧民的周大夫眼中,颇为大逆不道,简直该死。

“老夫要回函谷关去了。”每次争吵,他都会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老夫才不愿意和你这个冷血神仙呆在一起!”

虽然每次争吵尹喜都这般说,但他从未远走过。后来他也飞升成仙后,整个人的想法和格局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说起凡人时候的事情,他都一笑了之。他也动不动就说“回函谷关”,不过这句话又多了另一层意思。

凡间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陆压道君又摆明了不想管,尹喜怕是等不急要回去向自己师父禀告。听完尹喜的话,贾世才像是松了口气:“这位道长有其他事情吗?如此的话,那么就此别过了啊!”

我拍拍陆压道君的肩膀,从他的身上跳了下去。走到尹喜身边,我低声问他:“你要回去了么?”

“嗯,回去看看。”尹喜从他的口袋里拿出笙给我,他笑说,“小朝歌,你自己小心些,顶多一昼一夜,我就回来了……陆压道君那人不好估量,你轻易不要惹到他。”

“放心好了。”我从他的手里把笙接过来,“他也不是那么好惹到的。”

我想要把笙拿过来的时候,尹喜却又把笙握住了。他的手盖在我的手背上,道:“这次,你说什么都不能把它再弄丢了。”

“知道了。”想起之前的事儿,我很是对不住,“上次是意外,以后我会非常非常小心的……文始真人你此去山高路远,你自己也多多小心。”

“嗯。”尹喜笑着摸摸我的脑袋,他笑的很是欣慰,“我的小朝歌也当母亲了,懂得体贴关心人了。要是让凤鸣知道这件事儿,她估计会很高兴的。你把孩子生下来,封神台就热闹多了。等你的孩子长大成人,我们可以一起教他……最好还是我教吧!让凤鸣教的话,估计性格也呱噪了。”

尹喜设想的画面,怕是永远都不会出现了。以陆压道君如今的样子看,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想办法让女娲娘娘复苏。就算陆压道君心存不忍,让我生下孩子,看看自己生的孩子一眼……从刚才的话说,他是不会让我再回封神台了。

在封神台呆的三千多年里,我时常感到不满。像是住所简陋啦,像是风景不好啦,像是只有我和凤鸣两个人很寂寞啦。有时候我都在想,哪怕下凡当个凡人都比呆在封神台强。封神台不但什么都没有,还没有自由。

可无论如何不满,我也还是在那里住了三千多年。三千多年,即便是石头都有了感情。以后让我再回不了封神台,我整颗心都疼了。

我越想越难过,控制不住的拉着尹喜的手就哭了出来。我突然大哭,吓了尹喜一跳。掏出怀里脏兮兮的手帕要给我擦脸,他道:“朝歌,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站在远处的陆压道君看到我哭了,他立马冲了过来。一把将尹喜推开,怒道:“好端端的,你又招惹她干嘛?”

“我……”尹喜也很是自责,道,“可我什么都没说啊!而且之前……朝歌她从来都不哭的。”

陆压道君十分恼怒,贾世才也来趟浑水。摇头晃脑的走过来,他故作姿态的说:“道长就不懂了吧!这个女子,都是需要人疼需要人爱的……在下看,道长怕是不懂这个小娘子的心思吧?道长说要离开,小娘子怕是心里不舍,才泪眼婆娑的和你依依惜别呢!”

眉眼乱飞的对着陆压道君眨了眨眼,贾世才含义不明的说:“这位公子怕是也不懂。”

贾世才是故意的,他是故意暗示陆压道君说我和尹喜有什么暧昧不明,暗示我给陆压道君带绿帽子……他也太高看我了。

我?封神台的朝歌?我哪里有本事给他陆压道君带绿帽子?

“你闭嘴。”

陆压道君冷冷的看了贾世才一眼,贾世才受不住陆压道君强加给的压力,他识趣的离开了。陆压道君看我,问:“朝歌,你怎么了?”

“没什么事儿。”我擦擦眼泪,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就是出来太长时间,刚才听尹喜说起……我想凤鸣了。”

“凤鸣?”陆压道君想了想,“和你一起呆在封神台的那个凤凰?”

“是她。”我道,“她不是凤凰,是凤凰的羽毛变成的。小仙和她在一起两三千年没分开过,这次下凡快两个月……很是想她。”

陆压道君似乎是想说什么,可他欲言又止好半天,只是说:“文始真人还要回去,你就不要耽误他上路了。走吧!我们坐马车回洛阳城。”

“我自己走。”冷静了几分,我对他的靠近很是触碰,“道君你先过去吧!我还有几句话想和文始真人说,说完我就过去。”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的邪火儿,只要一想到以后陆压道君会对着我的脸亲女娲娘娘,想到我肚子里生下来的孩子管他们叫爹娘,我就气的想要尖叫……这不是我亲口答应的么?我哪里有资格去气呢?

是没资格,但还是气的。

为此,我对陆压道君也很气。虽然我不停告诉自己,这事儿和他没多大关系,可我说话对他还是难免冷淡。见陆压道君站在原地没动,我不满道:“还看什么啊?不是让你先过去等了么?”

尹喜摸摸胡子,他对我突然爆发的怒气也是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还是帮我说了话,对陆压道君道:“道君不说了不能让朝歌动胎气么?那你还不走?”

陆压道君走的一步三回头,他冰冷的脸蛋上有着不解。

“朝歌,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陆压道君一离开,尹喜立马问我,“你和陆压道君单独聊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在泰山,你可有事情瞒着我?”

我笑笑,含混的一笔带过:“能有什么事儿啊?你别胡思乱想了,你要是信不过我,不如去占卜一卦如何?”

“真的没有?”尹喜又追问了一句,“朝歌,你莫要骗我……你要是骗我,我可真回函谷关去了啊!我去了就再不回来,再也再也不搭理你了。”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文始真人也太不自信了,你就算信不过我,也信不过你自己么?什么事儿能瞒得过你的占卜啊!”

“我不是不自信,是太在意。”尹喜握住了我拿笙的手,他的模样是少有的认真,“因为太在意,所以害怕有丁点的差池。一想到可能出现的意外,我就特别的怕。尤其是你失踪的这一个多月,我担心的不知如何是好……朝歌,你可明白我的心思?”

我好像懂,又好像是不太懂。我还想像着以前那般和尹喜插科打诨,但是看他的情绪似乎不太一样:“文始真人,你是怎的了?你不会是和陆压道君吵架没分出胜负,你心里不痛快了吧?”

听了我的话,尹喜灿然一笑。我以为他要像往常那般东拉西扯胡闹一番,没想到他却承认了:“是,我是因为陆压道君心里不太痛快,可却不是因为你说的原因。”

“那是为何?”我隐约觉得知道尹喜要说什么,对他即将要说的话,我很是害怕,“文始真人,我说你不要总是闹我……你快点回去吧!不管什么事儿,我们以后再说。”

“以后你会听我说?”尹喜知道我在逃避,他笑着问,“那好,朝歌星君你就定个日子。你说个时间,我们好好聊聊这事儿。”

我定个时间?我定个啥时间?难道尹喜不知道我说的以后再说就是个托词吗?

我说的是托词,尹喜却较真儿了。我很少见他如此较真儿,也是不好驳他的面子。我呵呵一笑,随口说道:“那就三月十八号了,女娲娘娘诞辰那日……文始真人以为如何?”